“雨在这里下得多吗?”
“夏天没有多少;但冬季风会带来雨水,雨在冬季下得很频繁,但每次都不多。”我思忖着她是否意识到,当她提起塞班岛时,几乎就像在谈论她的家乡?怎么可能不呢,毕竟她已在这里住了三年。
“看这雷雨的情形怕要转成台风。”她说,注视着窗外。屋内更暗了,风在窗外怒吼;雨的方向似乎转变了,更垂直地落下来,敲打着邻近的那幢一层木房子的铁皮屋顶,声音就像机关枪。
她问了我一些家乡发生的事,很高兴保罗门兹又结婚了(“泰瑞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告诉了她更多的关于她丈夫再婚的情形,她现在的反应只是觉得好笑了。她一点儿也没想到过她的失踪会引起全世界的注意,即使这看起来像奉承,而不是真正的关注。然而,她略带苦涩地指出,海军花费了上百万美元的搜索,一定是以她为借口对那些水域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勘察。
她也谈了谈在塞班岛的生活情形:孤独而寂寞,除了苏朱克局长、杰苏斯和少数几位官员,像“西丑坎”几乎没有人在塞班岛讲英语,尽管她不时到镇上去,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对门的查莫罗人一家,”她说,指了指窗户,窗外正大雨倾盆,铁皮屋顶发出连续的叮咚声“人很不错,”她柔和地笑起来“我在一次上厕所的路上认识了他们厕所在他们家的后院。他们有一个小女孩,玛蒂达,大约十二岁左右,很可爱。她懂一些英语,我不时帮助她复习功课,还送给她一枚镶珍珠的金戒指作为纪念品她的父母也很善良,他们送给我新鲜水果:菠萝、芒果,这是在日本商店里买不到的东西。这儿的食物太难吃了每样东西都是从罐子或坛子里拿出来的。”
“我注意到了。”我微笑着说。
一道闪电照亮了室内,随之而来的雷声如同大炮。
“你确信这场大雨不会成为问题?”她问“不会阻碍我们今夜的行动?”
“不会,它反而有帮助。”我撒了谎“听着时间快到了,我现在到楼下去看一看门厅里的那几个傻瓜你最好检查一下房间,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想随身带走。”
她大笑起来,听起来像咳嗽“我不认为当我回想起这间屋子时会产生多愁善感的乡情。”
“好了,查看一下你的私人物品,你需要的东西把它们打成一个小包,但不要太沉。”
她轻轻一笑“不用担心。”
“我下楼去引开那帮家伙的注意力我离开以后,你等几分钟,然后下楼去我的房间,在里面等我。”
她点了点头。
在我快要出门的时候,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俯下身,吻了她一下,说:“我们分开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忍耐一下。”
她摇了摇头,微笑了,然而眼睛却湿润了“我害怕。”
“很好,这表示你很健康,只有死人才无所畏惧。”
“像弗莱德?”
“像弗莱德。”我说着,碰了碰她的脸,然后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我感觉整个二层楼都是空着的,除了阿美的房间。另一个我看到的待在这里的人是办事员,他的房间在小门厅隔壁。我下了楼,走进另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在一楼的门厅里,登记台后面没有人,天花板上的吊扇缓慢地旋转着,下面坐着两个穿着破旧的白制服的查莫罗警察。我认识他们两个:长着一个甜瓜脑袋和一副茫然愚蠢的面容的胖子雷门坐在一把藤椅上,那是杰苏斯白天坐过的位置;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矮小结实的男人,他是苏朱克局长用来接替杰苏斯的那个警察。当然,他们两个在玩牌,同样汗津津的手指和扑克牌,警棍和火柴梗散放在藤本咖啡桌上。
“杰苏斯在哪儿?”我问雷门。
“在享艳福。”雷门嘻笑着说,他的笑容不像杰苏斯那样难看,但也够难看的了。
“哦,他还同局长在外面?”
雷门点点头,肥胖的手指把汗津津的牌举到眼前,当他看牌的时候,眼睛几乎成对眼儿。
然后,我问那个结实的家伙,他长着土豆一样坑坑洼洼的鼻子和满脸麻子(但与杰苏斯不一样),他知不知道如何玩芝加哥扑克。那个家伙的英语显然还不及雷门,后者在今天下午同我玩过一会儿,此刻对我想要加入到他们中间的企图皱起了眉头。
“不!”雷门说“不玩。见鬼去吧。”
这个拒绝正合我心意,我其实并不想同这群野蛮的公猪玩扑克牌,我只是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让阿美能偷偷地溜下楼梯,溜进我的房间里。
几分钟以后,我在我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她穿着皱巴巴的飞行皮夹克,手捧着胃在地上踱步。我的房间看起来比她的更阴暗,这也许是因为房间的窗户对着隔壁木房子的墙壁,而不是俯瞰它的屋顶的缘故。
“我觉得恶心,”她说“胃里恶心,就像每次上台做愚蠢的讲演之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