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哥也大吃一惊,立时向那产妇看去,只见那产妇睁大了眼,手发着颤,正待吃力地扬起来,指着他手中的女婴,要看一看。
母亲要看才出世的女儿,这事情平常之至。可是这个产妇,却千真万确是断了气,死了的。猛哥若是连人的死活也分不清楚,还说什么精通蛊术?
他在吃惊之余,勉力令自己镇定,心念电转,知道在几种情形之下,会有这种死而复生的情形发车。这时,他也不及去研究发生的是哪一种情形,连忙走近那产妇,把女婴凑到了她的面前。
说也奇怪,本来在不断啼哭的女婴,一到了母亲面前,就不再哭,睁大了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只是望着那产妇。那产妇的神情,悲痛莫名,用手勉力在婴儿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再想摸第二下时,却已没有了力度,软垂了下来,落在胸前。
她急速喘着气,手伸入怀中,像是想取什么东西。猛哥看出她虽然一下子又活了回来,但是实在已到了生命的尽头,非死不可,他有一些问题想问那产妇,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却见那产妇在胸口,摸出了一只白铜盒子来。
猛哥一见那盒于,就心头乱跳。这盒子,就算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属于蛊苗的物事,可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用途。可是猛哥却是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同时他也知道了产妇何以会死后复生的道理。
那盒子之中,那只碧绿的昆虫,叫作“一愿神虫”那意思就是,能使拥有它的人,实现一个有关自己身体行为的愿望。
蛊术本来就和降头术一样,神秘而古老,不可思议,绝不能用现代实用科学的观点和逻辑去解释理解,它属于玄学的范围。
像蓝丝会送给温宝裕的“引路神虫”和猛哥叙述的一愿神虫,我只能接受那是事实,却也无法理解。
据猛哥说,拥有一愿神虫的人,可以使自己的身体行为,达到一次愿望——只能是一次,所以叫“一愿”例如面对一条水流湍急汹涌的大河,一个根本不会游泳的人,是绝对无法渡过河去的。可是如果有一愿神虫,只要心中想要过河,就会产生力量,使他能泅过河去。
同样的,也可以在神虫处得到力量,攀上耸天峭壁去。只能是一次,在一次之后,那神虫对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用处了。
猛哥明白,那产妇一定是在临断气之前的一刹那,心中起了愿。
她起的愿,或许只是想看一看才出世的女婴,或许另有目的,那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而令猛哥吃惊的是,这一愿神虫,极是难得,在整族蛊苗之中,多少年来,传来传去的,也就只是那一只而已,猛哥对它的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所以突然看到在那产妇的手中出现,他吃惊之后,失声问了一句:“你丈夫姓白?”
猛哥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向白素望来,不等他开口,白素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神虫本来是白老大所有,经过曲折,才到了陈二小姐手上的。
猛哥不知道那些曲折,只知道神虫在白老大处,所以他一看到神虫就这样问,他想的是:“那神虫罕见之极,珍贵无比,白老大断然不会给不相干的人,只有给了自己的妻子,才说得过去。”
他再也想不到,白老大意气豪迈,根本不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随随便便就把神虫送给了陈大小姐,而陈大小姐又将之转送给了她的小妹妹。
那产妇可能根本没有听到猛哥的那一问,只是盯着女婴看,大约有十来秒,才把祖母移向猛哥,用极虚弱的声音道:“去找她的父亲——”
这一句话,一个“亲”字才出口,她就再度咽了气,这一次,不论她在临死之前,又想到了要怎么样,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她人死了,手臂一软,那盒子落了下来,盒盖打开,现出了盒中的一愿神虫出来。
世上的事,也真是阴错阳差,凑巧起来,可以巧到极处。那产妇若是对猛哥的两个随从说了那句话,两个随从可以不理。
这一愿神虫,也不知道是在多少年之前,由哪一位蛊苗的族长施了蛊术的,有一句话和神虫一起传了下来:“不论是谁,有神虫在手,向蛊苗的族长有要求,族长必须做到,不得推搪。”
所以猛哥一听,呆了一呆,就义无反顾,必须尽他的一切力量,去找这女要的父亲。
我和白素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猛哥的苦处了。
他说得对。他要找一个人——或许范围可以缩窄一半:他要找一个男人。
上哪儿找去?那男人是什么样的?他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