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陡然哽住,没能继续往下说。
徐惜挽从镜面上移开视线,回身来看自己这个小婢女,只见对方正垂首抹着眼泪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翠梅终是没忍住,抽泣出声,“我就是觉得不公,娘娘你才十六岁,却莫名得守一辈子寡。”
泪眼朦胧中,面前的女子姿容盛放,眉眼沉静优美,任谁见着都会赞一声美好,偏偏命运苦楚。在一堆选秀女子里,只因为那司天监老头的一句命格,便被送进东极殿,给病重的先帝冲喜。
先帝本就是病入膏肓的人,回天乏术,哪是一个女子能挽回?
“别哭了,”徐惜挽浅浅勾下唇角,抬手揩上翠梅的眼角,“往好处想,我不必殉葬,还得了个皇后的身份。”
短短不到一个月,发生的委实太多,仔细想想却有几分荒唐。
翠梅年纪同样不大,吸吸鼻子道:“幸而当今陛下仁德宽厚,气度宏伟,废了这残忍制度,还封您为钦元皇后。”
当今陛下,李黯。
徐惜挽眉间微不可觉得蹙了下,手收回来缓缓垂下。大概很多人都是如翠梅这般,对这位新帝由衷的拥戴,觉得他明德仁孝,雄才有为。
然而,她所认知的李黯,并不是这样。
“翠梅,如今已不是在外面,有些话心中寻思便罢了,不可宣之于口,哪怕流一滴泪,都会成为错处。”她劝了声。
翠梅赶紧抹干净眼泪:“娘娘,我知道了。”
徐惜挽颔首,遂往窗户看去,外面有了些明亮:“走罢,去正殿。”
既然已经身陷宫墙之内,有些事不管喜欢与不喜欢,总得去做。
雨还在下,冲刷着这片位于山峦间的皇陵。
徐惜挽去到行宫正殿的时候,里面已经跪了不少女子,多是先帝的嫔妃。
她身着素裙,走到正殿的最前方,被婢女扶着跪于蒲团上,正前方的气派供桌上,摆放着历任大渝皇帝的牌位,其中就有她的“夫君”,钦贺帝。
正殿诡异的安静,女人们死气沉沉的跪着,或许并没有人会真的为先帝诵经。
外面渐渐雨歇,天空明朗起来。
而太后也在女官的搀扶下,姗姗来迟。嫔妃们纷纷起身相迎,恭谨行礼。
徐惜挽亦是,她垂首敛目,余光看着太后莫氏从身旁走过,然后于供台前跪下。
殿中一片窸窸窣窣,女人们再次跟着跪下,只是这时有了些哭声,似是对先帝的哀痛,又或是为自己在哭。
莫太后只跪了短短的时候,便离开了正殿,可能是长途而来,身体略有些吃不消。
毕竟皇陵与京城间有百多里路。
徐惜挽见人离开,垂眸思忖一番,遂也从蒲团上站起,后一步跟着出了正殿。
天空依旧阴霾,骤雨过后,眼下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牛毛细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