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他也没有停下进食的动作。
应该是允许她继续说话的意思。
薄莉觉得,这是一个跟他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既然他们不在巴黎,他没有见到女主,性格也没有到发疯的地步,这时候跟他套套近乎,总没有坏处。
她想了想,起了一个容易自言自语的题目:“你知道怎么组建马戏团吗?”
没有回应。
她也没指望他回答,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不管怎么组建马戏团,都不能像经理那样对待演员——把他们当成一次性的展品,观众看过一遍,就不想再看了。这既不利于演员的发展,对马戏团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埃里克头也没抬,继续吃东西。
“畸形的外貌是会看腻的,”她说,“如果艾米莉是我的演员,我不会卖掉她,也不会把她制成标本——这是犯罪,也是竭泽而渔。我会给她一个虔诚的身世,让观众意识到,她不仅是畸形的‘四足女’,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埃里克终于抬眼看向她。
薄莉微微一笑:“你也许会觉得,这是徒劳的。让观众了解她的身世,并不能改变她的相貌,人们依然会恐惧她,排斥她,把她当成马戏团的小丑看待。”
“但如果人们发现,”她歪头,“她与众不同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虔诚的基督信徒,需要爱,也可以爱人呢?”
“我会给她量身打造一个剧本,尽可能让她显得悲惨,可怜,值得同情。”
“人们会同情她的。每个人都有无处安放的同情心,富人同情穷人,穷人同情乞丐,健全的乞丐同情残缺的乞丐——”
“同情,不仅是一种品德,也是一种特权。”
“幸运的人看到不幸的人,会觉得自己更加幸运;健全的人看到残缺的人,会觉得自己更加健全。他们会为了这种体验,付出大把的金钱和时间。”
“最重要的是,艾米莉怀孕了,”薄莉蹙眉,“经理真的又愚蠢又恶毒,他明明可以利用这一点,编出更好更值得同情的故事,可他却选择让艾米莉流产,把胎儿制成标本……”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什么故事。”
薄莉一愣。
这是她第三次听见他说话。
可能因为这一次,他就坐在她的旁边,她听得无比清楚。
仿佛有一丝冷而爽净的东西,钻进她的耳朵,浸润每一根神经,与她的大脑产生某种奇特的共振。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像暗示,像催眠,像半梦半醒。
薄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几乎有些恍惚。
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