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透明的。
从里到外的被审视,被观测,被研究。
秋瑜只好恳求,陈侧柏带她离开四维空间。
陈侧柏应允了。
但回到自己的世界,也没好到哪去。刚看到无限延伸的细节,再回到三维世界,就像从广袤的太空中,回到幽闭的电梯轿厢里一般,有种强烈的窒闷感。
仿佛没开空调的暑天,热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黏黏地腻在肌肤上。偶尔吹来一阵凉风,汗干了,汗凝成的盐粒仍在裹缠在身上。
更何况,陈侧柏并没有抽离。
于是,这种窒闷感是从外到里的。
秋瑜微微睁大眼,望向面前的陈侧柏。
他似是知道她喜欢他被领带蒙眼的样子,所以始终没有扯下那条领带。
眼睛被蒙住,其他表情就格外明显。
——额上微凸的青筋,微微抿紧的唇角。
秋瑜想起之前自己的比喻。
当时,她不知道他爱她到这种程度,希望从他的身上汲取沉重而激烈的感情,如同一艘漂泊不定的船,渴望抛下象征着安定的锚。
她终于获得了那种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而不是像父母一样,抛却一切感情,一生都汲汲营营。
·
秋瑜知道陈侧柏疯了,但没想到他那么疯。
以前她以为自己在这方面跟他势均力敌,现在才发现完全是她的错觉。
……洋娃娃那个比喻倒不是错觉。秋瑜严重怀疑,他非常想要一个接榫娃娃,给接榫娃娃穿衣,梳头,喂水,洗澡,牢牢攥住接榫娃娃的关节连接处,不允许它逃离。 因为,秋瑜现在就是他手里的那个接榫娃娃。
到底过去了多久……秋瑜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从陈侧柏彻底暴露真面目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过路。
他一直抱着她,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背上。有时候,也会让她揽住他的脖颈,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
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无论他做什么,哪怕只是去客厅倒一杯水,都不准她从他的怀里下去。
简直像两张被打湿的纸,因水的渗透而逐渐黏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一张难舍难分的纸浆。
秋瑜很爱陈侧柏,但确实有些顶不住了。
也就是这时,她才意识到,之前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她要求陈侧柏对她毫无保留。
而她完全无法拒绝这样的陈侧柏。
于是,当她表露出想要自己走路的意愿时,他眼神莫测地看了她片刻,俯过去,用下颚轻蹭了她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学会了这种动物标记领地般的示爱。
尽管已进入另一维度,他仍然在三维世界里拥有实体,也按照三维世界的生物学规律一样正常代谢。
所以,他的下颚长了草根般的胡茬,蹭她的时候,就像野兽舌-头上的倒刺似的,带来微妙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