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泽光话语更加悲切:“叫她明白什么?明白爸爸是个嫖客,妈妈是个杀人犯?”
李济运心头一沉,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舒泽光不洗清不白之冤,他在女儿面前永远抬不起头。他如果鸣冤叫屈,就会把老婆送上死路。刘星明那话的意思,就是想叫舒泽光闭嘴。杀不杀宋香云,就看舒泽光是否沉默。
舒泽光不停地揩眼泪,可那泪水就像割破了的大动脉,怎么也止不住。李济运默然地吸着烟。厕所里的滴水声叫人听着发慌。屋子里有股重重的霉味,刺得他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
“记得你女儿叫舒芳芳吧?”李济运问。
“芳芳,是叫芳芳。她明年大学毕业了。她想出国留学,我供不起她。我这个没用的爹,还要让她蒙羞!”舒泽光的哭声像闷在被子里发出来的。
李济运故意说到芳芳,想缓和舒泽光的情绪。可越说他的女儿,他越是哀伤。李济运只好直话直说:“老舒,你现在最当紧的,就是保宋大姐的命。”
舒泽光惊骇地抬起头来:“她真会判死刑吗?”
李济运说:“她犯的是故意杀人罪,尽管没有造成死人恶果,但情节太严重,影响太坏,民愤太大。最终看法院怎么判,我这里只是分析。”
“都是我害的!她是受不了我遭冤枉,才做这蠢事!”舒泽光呜呜地哭着。
李济运不抽烟心里就慌得紧,又点上了烟。他说:“老舒,你是否受冤枉,都不能影响对她的判决。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会影响她的生死。”
“为什么?”舒泽光突然收住了眼泪,就像尖着耳朵听他老婆的判决书。
李济运沉默片刻,说:“老舒,请你相信我。没有人让我来同你说这番话,我是自己来的。我想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再说自己被冤枉了。你说了,对宋大姐的判决有影响。事关宋大姐的性命,你自己考虑。”
“我信你的,我信你的!”舒泽光使劲地点头。
李济运便告辞,握了舒泽光的手,说:“老舒,我今天纯属老朋友私人走动,你不要同任何人讲。”
十四
李济运村里的赌场查封了,济楚被抓了进去。赌场出了人命案,派出所到那里吆喝几句,两个多月再无消息。都以为万事大吉了,赌场天天照开。没想到夜里突然来了几十个警察,赌场被围得就像铁桶。
他娘四奶奶打电话来,说是死人那方守着告,状子都递到北京了。有大官签了字,警察不敢不管了。“济楚进去了,你要想办法。春桃身上一万多块钱也搜走了。”四奶奶最后说。李济运很生气,只说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凡事到了民间,都会另有说法。但多少有些影子,不会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人告状,不然公安不会从天而降。他事先真的不知道,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深更半夜,不便打电话找人。此事电话里又不方便说。天快亮时,四奶奶电话又来了。李济运没好气,说:“妈妈你急什么?让他关几天,不会枪毙的!”
四奶奶就嚷了起来:“你管也好,不管也好。说出去不好听,那是你的面子。人家要关你家人,就关你家人,你脸上有光?”
李济运不想让妈妈难过,劝道:“妈妈,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做的是争光的事?我要找人也得天亮了。死不了人的,也丢不了我的脸。”
想着父母必定通宵未眠,李济运心里不好受。只恨那济楚不争气,怎么就不正经做事。
第二天上班,李济运去办公室打了个转,就去公安局找周应龙。他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把弟弟被抓,弟媳钱被搜等事说了。免不了骂几句弟弟不听话,快把老爹老娘气死了。周应龙笑眯眯的,说马上打个电话。李济运怕他为难,说该怎么处理,你们还是处理吧。他说的自然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周应龙说这只是治安案子,他吩咐下去就行了。又说李济运来得及时,昨天夜里抓的人,没来得及问话。要是问了话,案子立了,又多些麻烦。周应龙问了他弟弟的名字,马上就打了电话。几句话就把放人的事交待妥了,但被没收的钱不好退。周应龙反复解释,说场子里所有的人,现金和手机全部收缴,也没有逐人登记。只有一个总数,分不清谁是多少钱。李济运知道家里心痛的就是钱,人关多几天都没太大的事。可他不便勉强,只好道了感谢。
周应龙摇摇头,露着一口白牙,笑道:“昨天的行动,只有刘书记、明县长、政法委书记和我四个人知道。我租了三辆封闭式货车,弟兄们都不知道拉他们到哪里去。手机也集中保管。”
“这么神秘?”李济运明知自有原由,却故意问道。
周应龙叹息道:“公安部直接批下来的。出了人命案,上了内参,领导有批示。公安队伍复杂,每次行动都有人通风报信。”他唉声叹气也不会皱眉头,就像说着一件愉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