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醉人,他的衣摆随着他坐下,垂落到脚边,酒液浸湿了一截下摆,湿润渐渐往上爬。
许多年前,先帝还在时,大大小小的节日都会举办宫宴,酒池一年四季歌舞不休,为了能让他有机会搭上朝中大臣,先帝不惜把本就不好的名声作践到人人叹息。
后来,楚太后执政,大小节日,便都按着楚氏的规矩来。
中秋节时,楚后会召来族中几个小辈,陪在她身边,也算与家人相聚了一遭。
那个时候,他便独自被关在暗室里,有时被锁着,昏沉不醒,有时候,便听着外面和乐亲近的笑语。
掌权之后的中秋节,他想看人多热闹点儿,便办场宫宴,心烦时,便谢绝觐见,将所有人拦在外面。
昨日,他还以为,他有了皇后,今年的中秋会有所不同。
口中的苦涩慢慢淡去,却转为盘踞在心口,不再散去。
容厌低眸又看了看手中的这药瓶,而后将这瓶药随手扔进了酒池中。
那么多年,这又苦又难吃的药,他早就吃够了。
他慢慢往后仰倒,躺在石阶上,和过去许多年一样,石阶的棱角硌着他的身体,微微的疼痛,在氤氲的酒气之中,放空所有思绪,什么都不再思考。
饶温走后,顺手关上了酒池的殿门,四面悬挂的宫灯明亮,一重重光辉穿过酒池中垂下的帷幔,形成错落的光影,投入到酒池之中。
暖色的烛光,斑驳的光线和浮动的阴影在他身上交错,像是一重重金色的锁链,亘古不变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囚困着什么沉睡的凶兽。
酒气拂动发丝和衣角,空荡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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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下后,月上梢头,椒房宫中飘出阵阵甜香。
庭院中有一张石桌,四面是四张石凳,另在不远不近的另一棵银杏树下,又添置了几张长案。
紫苏白术等人脸上带着笑意,从小厨房中端来一盘又一盘刚刚做好的月饼,腾腾的热气一冒出,便是阵阵诱人的香甜味道。
晚晚去年中秋也是在宫中度过,今年从一处小小的偏殿,搬到了这样奢华宽阔的椒房宫中,侍者也多了一倍有余,却也和去年的安排一样。
所有人都可以坐在院子里,吃一吃月饼,赏一赏月亮。
白术最后将两盘小菜放到晚晚面前的石桌上,而后便亲亲热热坐到她身边。
石桌上摆放着三副碗筷,晚晚又让紫苏去添置了一副。
往年,一直都是她和白术、紫苏三个人一起过中秋,桌上,便也只有三副碗筷。
今年这第四双碗筷……朱缨早就又被调走,这一副,会是为谁而备着,不言而喻。
紫苏欲言又止了下,想到自己方才去给门口的守卫送月饼,得知今日的禁令依旧没有改变,再看晚晚笑盈盈地同白术闲聊,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口。
晚晚看出紫苏的顾忌,笑叹一声,道:“别皱眉,今日一起过节,便不要去想不高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