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针之后,晚晚整日整日待在寝殿之中,时刻都要握着他的手。
手指落在他脉搏之上,只有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他的生命迹象,她才能不再惶惶难以终日。
张群玉后来病倒歇下,由裴相等人操持局面,同时,各项重大决策还是需要在张群玉、晚晚二人印信之下才可生效。
远在北疆的饶温也发来了捷报,金帐王庭在大邺的攻势之下一退再退,设在天险之后的又一重陷阱也已经度过,封狼居胥近在眉睫,大邺已打下百年来被扼住命脉的广袤草场。
百废待兴。
一日又一日过去,不论是生机留给他的时间,还是峥嵘向好的繁忙朝政,留给一个生死不明的帝王的时间,都即将走到尽头。
平叛后第七日,三月初九,柳绿莺啼,桃李争春。
张群玉也已经从病中大好,经过一番和朝臣暗中机锋计较,挡回对容厌生死状态的窥探,而后例常再来椒房宫看望。
晚晚在寝殿里间隔着一扇屏风与他说话。
国不可一日无主,晚晚没有子嗣,容厌亦无兄弟,各方的暗流开始涌动。
容厌早就为她做好了安排,进可以临朝执政,有张群玉、晁兆、饶温为辅,退可以抽身而去,从此逍遥。
她想要的自由,忽然之间就对她敞开了大门,任她挑选。
张群玉问了容厌的身体,又问了绿绮的境况,再绕回朝事。
晚晚明白,手中有多大的权力,肩上就得扛起多大的担子。
她纵然历经善恶,也知晓好坏,可她已经习惯了冷淡,挤不出更多的仁心和悲悯,也没有强大的欲望,便连伪装也不愿去做。
她向来能够认清自己的需求和卑劣,只要有选择,她就不会走上政治这条路。
这几日时刻思索,她也在想,这一世她没有表露出对权力的渴望,容厌为什么还要将她往这上面推?
共患磨难之后,张群玉眼眸依旧清明温润,他在外面放松地倚着靠背,眯着眼睛看外面的春光正好。
“陛下这个人啊,好也极好,坏也极坏,聪明也笨。看大邺他的声望,再看朝中上下那么多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誓死追随他的臣子,便知,他其实极擅拿捏人心,这是他在用头脑行事。”
“可是面对在意的人,他更多是用心行事。娘娘对陛下别无所求,金银、财宝,皆如眼下尘埃。而陛下眼中,他最珍贵的,便是他的权和时间。”
容厌作为帝王,却总让晚晚意识不到他是皇帝。
不是忘记他的身份,而是感受不到帝王应该有的状态。
他在她身边总有大把的时间,耐心到不行,权势也是放在她手边予取予求,随意地让人渐渐忘记对他最开始的警惕和惧意。
他确实渐渐让她忘记了他身上的压迫感。
晚晚依旧握着他的手,指腹之下,她都已经习惯了他脉搏一下下的跳动。
她笑了笑,赞同,“确实,聪明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