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以狄人狼狈逃窜作结,拒马河上皆是被绊住的马,还有被马拦住,飘不走的尸首。秦寒州率兵回城时,雪恰好停了,月亮都还没升至中天。
狄人主力被杀退,投石机也不再运作,剩余残兵,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关城,居庸关那边很快也会察觉不妥,等两边一通上消息,狄人的算盘就打不响了。
此困一解,秦寒州猛地松了一口气。他一回城,转眼却没见刚才一直跟在他旁边的谢燕鸿,长宁也不在城楼上,百夫长附耳说道:“那勇士拉弓后肩膀伤口崩裂,去包扎了。”
秦寒州点头说道:“看紧一点这俩人,将他们的甲衣收回来,别蒙混出去了。”
经过这两日,秦寒州越发不相信谢燕鸿的身份,若是因为所谓的赏奇景而来这儿,谢燕鸿就不过是个纨绔公子,但他的见识与谈吐,远胜于此。再加上一个长宁,这样的身手,不像是一个随从能有的。
此二人虽立有大功,但这里是边关,来历不明的人,不由得他不防。
秦寒州亲自到了他二人的营房,隔着门窗,听见里头好像真的是在包扎的样子,还听到长宁低声呼痛,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
营房里头,火盆烧得旺旺的,长宁脱掉上衣,盘腿坐在床榻上,肩膀上崩开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药包扎了。谢燕鸿一战方结,杀敌杀得手软,但好歹没有受伤。
他警觉地看着外头,小声说道:“不知道走远了没,你要不要再叫一声,痛一点的。”
其实长宁一点儿都不疼,不过都是小伤,刚才叫的那一声,是因为谢燕鸿突然掐他胳膊内侧的软肉,这会儿还留了个指印。
谢燕鸿作势还要掐,长宁连忙说道:“走了。”
“真的走了?”
“真的。”
突然,营房的窗子被“砰砰”敲响,谢燕鸿忙一骨碌跳起来,把椅子搬到窗边,爬过去,把窗开了一条小缝,外头是陆少微。
陆少微打了个喷嚏,说道:“什么时候走?”
谢燕鸿说道:“今晚就走。”
陆少微是跟随着程二他们一块儿入关城的,他本就瘦瘦小小,赶路这么久之后,衣裳也破破烂烂的,兵卒都以为他也是俘虏之一,对他看得不严,谢燕鸿便让他查探好出关城的路线,趁夜离开。
他的身份不能示人,困局已解,秦寒州又是个警惕的人,定会对他起疑。等紫荆关的主将从居庸回来了,他的假身份定会被识破,到时候就不好了,得赶紧走。
长宁穿好衣裳,两人从窗户翻出去,与陆少微一块儿,沿着僻静无人处走。
突然,后头传来一声低喊。
“恩人!”
谢燕鸿吓得一激灵,一回头发现是程二,忙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
程二与哥哥还有其他被救的俘虏一起,说清楚姓名籍贯来历之后,暂时留在关城里,充作民夫,帮忙修筑城墙,等此战了结后,想回原籍的便回去,想要留在关城里过活的,也能安顿下来。
程二的哥哥年纪尚轻,但经历过这一场折磨后,仿佛老了十岁,他由程二扶着,要给谢燕鸿与长宁磕头,嘴里不停叫“恩人”。
谢燕鸿怕引来守卫,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不必如此!”
程兄还要跪,谢燕鸿认真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是有父母兄长的人,推己及人。”
程二在旁插嘴道:“恩人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