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望着地上的那些个或长或短,不住摇曳的残影,我不禁黯然神伤。
坠崖
更始三年夏四月,在蜀中自立为王的公孙述不甘心只称王,终于按捺不住自称天子,国号“成家”改更始三年为龙兴元年,以李熊为大司徒,弟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改益州为司隶校尉,蜀郡为成都尹。
又一个国家在西汉末年的土地上横空出世,公孙帝命将军侯丹进白水关,北守南郑;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扦关,筑宫南郑,招兵买马,以谋天下。
公孙述称帝,按理说刘玄应该非常生气才是,可是我见到他时他却满脸欢笑,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这点虽然让我颇觉诧异,但刘玄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他笑的时候未必代表着高兴,不笑的时候也未必一定代表着心情恶劣。
“你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快一年了。”去年我被掳来长安是在六月,时光易过,岁月如梭,转眼已近一年了。
他笑了,显得心情十分之好:“等满一年,朕带你去上楚苑狩猎游玩。”
上楚苑乃是皇家苑楚,据说南到秦岭,北至池阳,东过露水,西越横山,广袤三百余里,长安诸水尽括其中。说起上楚苑,我忽然想起巨无霸来,当年昆阳之战,他所统率的猛兽,便是出自上楚苑。
“在想什么?”
“噢,没”我回过神,有些儿失落,往事如昨,历历在目,然后却已时过境迁,人面全非。“陛下今日似乎心情甚好?”
“是啊。”他也不否认,只是眼神中闪烁的某种诡异的光泽令人有丝寒意“你能猜出朕在高兴些什么吗?”
我差点翻白眼,若能猜得出,我便是他肚中的蛔虫。
“请恕贱妾鲁钝。”
眼底的寒意愈深,他靠近我,脸孔逐渐放大,那双乌黑的瞳仁有种吸人精髓般的邪气:“朕昨儿个才收到的消息”他舔着唇,笑容阴冷“萧王北徇燕赵之地,在顺水北岸追击乱军”
他的语速刻意放得极慢,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颗心莫名狂跳:“然然后呢?”能让他这么高兴的,总不见得是刘秀又打了胜仗。
“萧王亲征,只可惜战况激烈,途中遭伏兵追击,萧王――坠崖身亡!”
轰隆!瞬息间如遭雷击,我脑中一片空白,过得片刻,僵硬的身躯突然难以抑制的颤栗起来:“你呵呵,是骗人的吧?”抬起头,刘玄脸上的笑意已经退得一干二净,我拔高声音“是骗人的!”
“你果然还是很在乎他!”
我浑身一颤,脑中乱得犹如一团糨糊,他刚才说的,只是在试探我,还是刘秀真的发生了意外?我手足冰冷,四肢无力,明知道他说的话未必可信,或许只是试探我的一个奸计,然而然而我始终无法使自己狂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愤恨的瞪着他“我没你那么冷血,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
“他死了!”他面无表情的打断我的话“这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死了!”
我膝盖一软,砰地瘫坐于地:“你撒谎,你撒谎”
“朕之所以那么高兴,是因为萧王刘秀已死!哈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双手举高,拜于天地“朕乃真命天子,自有天神庇佑”
玄黑色的服饰犹如恶魔张开了狰狞的翅膀,他的影子在我眼前化成两道、三道无数道,叠影重重。刺耳的笑声尖锐的震动着我的耳膜,痛恨啃噬着我的心,一点一点化作滴血的泪。
刘秀我的秀儿不在了。
不在了
剧烈的眩晕感彻底击垮了我,眼前一阵发黑,我只是觉得冷――冷得心痛!冷得彻骨!冷得绝望!冷得疯狂!
秀儿那个会对我微笑,会对我流泪,会对我说“你在哪我在哪”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你若放手,我亦放手你若上天,我必上天,你若下水,我必下水你在哪我在哪
“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双手发疯般捶地,我猛地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