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洛宸不想说,陆晴萱知道再如何都是问不出的,又见她安好无事,索性也懒却心思不问了,只待哪一日她自个儿挑个时机说了。
又得一日闲暇,叶柒和蓬鹗一大早便带谢无亦、煜西到寒溪涧戏耍去了。午间,陆晴萱躺在床上正半梦半醒着,忽然耳边流过一阵似有还无,似无还有的乐曲声。
她人在浅眠中,却慵懒得不愿睁开眼睛,只翻了个身抱紧洛宸的枕头,把脸埋进去一边细嗅残留其上的梅香,一边翘起一只耳朵,有意无意地分辨。
她很快便听出那是琴音,却不晓得家里何时有琴这种乐器的。
再仔细聆赏:如雨笋落壳竹楚,蛙声应和荷塘,流泉鸣吟涧谷,环佩铃响空山;空灵之声如抚摸山谷之幽兰,高古之音如缥缈九天之云端;琴声紧,则若急雨敲阶,琴声缓,则如细雨抚桐;张扬似朔风吹雪,舒展如柔柳扶风。
确然动听。
只是有一点,便是这琴声并不十分流畅,甚至多次磕绊,好端端的曲乐就这样被硬生生分割成了数个部分。一方面,每个部分皆弹得可圈可点,另一方面,连起来听又让人感到一种难言的别扭。
陆晴萱的困意终在这样的琴声中缓缓散去,她坐在床边,撑着脑袋闭眼又听了一阵,一个很奇特的想法突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提上靴子走出门去,决定顺着琴音一探究竟。
琴声是从梅楚和竹楚的交界深处传出的,抚琴之人显然用了心思,这样的距离,即便其他人不出去,大概也只有在陆晴萱的屋里隐约可听。
于是,陆晴萱越发笃定弹琴的人是谁了,轻灵举步间,尽量不发出噪声地往梅花竹楚里走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竹叶与梅枝斑驳下来,如同撒落一地金箔,但更像那阵阵旋律化而有形所成。
琴音润耳,梅香沁心,翠竹悦目,三者相辅相成,陆晴萱倒也有些微的痴醉。复行数十步,果然与她猜的分毫不差,确然见洛宸坐在一棵梅树下,盘起的两膝上架着一把还未上漆的原木琴。
看见陆晴萱到来,洛宸搭指于琴弦上,弯起眉眼道:“可是搅扰了你的清梦?”
陆晴萱低眉浅笑,心忖“难道不是你故意要让我听见的吗”,开口却禁不住好奇与震惊问她:“你还会弹琴啊?”
“生疏了,”洛宸牵指拨弄一下琴弦,和着琴声答道,“不过年少时常有弹奏,如今却也过去十多年了……”
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眉宇间隐有追忆之思。
陆晴萱亦顿然通明一事,蹲到洛宸身边低头望着她腿上这把琴,悠悠道:“所以你近来一到下午就不见人影,问你还卖关子不说,是去后山斫木做琴了?”
“是。”
“哦——”面对洛宸的回答,陆晴萱刻意颇为深长地应了一声,怪异的语气分明告诉听话人她另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