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睡得很晚。感觉心中似被什么东西挤得满满的,脑子里异常亢奋,只有不停地找事情做才能让自己稍稍平息,我将屋子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然后洗澡、洗衣服。当一切停当之后,就靠着沙发看电视,可是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电视里播的什么节目根本毫无印象。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才发现除了楼下路边的路灯,就只有我房里的灯还亮着了。我倚上栏杆,索性去倾听夜的梦呓,任凭夜一层一层将我包裹。哲华此刻正酣然入梦了么?我突然记起曾为赋新词强说愁而写下的诗句:
雾浓星散雾更浓,月失楼台夜沉沉。
五更已寒罗衣轻,人立风中人觉冷。
思绪难禁到玉郎,酣梦不知在谁否?
帘内香冷灯已尽,空自多情多恼人。
我感到无比奇怪,当初怎么能写得出来这样的诗句,这分明正是眼前的情景呀!
我没有看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房的,似乎只稍稍迷糊了一下,窗子就发白了。我起来,精神却出奇的好,没有丝毫睡眠不足的疲惫感。
到琴行以后,经理突然找到我,说公司安排我和工厂里的另外三名同事出差,有点急,明天就得动身,由北往南,要去好几个城市,共有两百多台琴要维修。
我对工作的安排一直都是服从和乐意的,可是这次要出差的消息却让我有一点点莫名的惆怅和失落,我脱口而出的话是:“经理,有没有别的人可以安排?”
“怎么?有事吗?”经理意外地望着我。
我一时没有回答。
“这次的任务艰巨,和往常不大一样,公司领导经过多方面考虑,才委于重任,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哦!没有。”我摇头。
“这次就再辛苦一次,下次我一定给你挡了,行吗?”经理打了一个哈哈,“哦,对了,是明天下午五点多钟的火车,记得四点半钟到工厂大门口等厂车送你们去火车站。嗯……这样吧,明天下午你就不用来上班了,收拾收拾东西,好好准备一下。”
“嗯,那好吧。谢谢经理!”
“好了,去工作吧!记得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
我拿起鸡毛禅子和抹布开始做营业前的清洁。只有半天的准备时间,家里是回不去了,只有打个电话跟爸妈讲一声了。方哲华那里——我犹豫着,要不要晚上去一趟呢?一直到下班,这个问题还在困扰着我。到车站等公车的时候,我才做出决定:算了吧,打个电话和方妈妈讲一声就好了,况且,星期天才是我去方家的日子。
当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以后,才给方妈妈打了个电话。她着实吃了一惊,当知道还要去那么久,她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她说了很多要我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和我妈妈说得几乎一模一样。这让我更深切地体会到,天下的儿女多种多样,而母亲却都是相同的。
最后,方妈妈问我:“要不要和哲华说话?”我的心陡然一紧,没有吱声。
“那这样,你等着,我去叫他。”方妈妈在电话那头说。我听见电话被搁下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