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善心道来了,不由自主坐直了身,戒备道:“闻山长既然有好法子,不如说来听听。”
闻山长道:“在明州府全府各县,村设立私塾,夫子的束脩,由府衙支付。年满六岁者,皆可进私塾读书,束脩书本笔墨纸砚,皆全免。原本县与村中,办有私塾的夫子,亦不会没了差使,他们继续留任,由府衙支付薪俸。”
文士善无需仔细算,便知晓这是一笔巨大的花费。明州府收上来的赋税,全部扣下不上交朝廷,估计才能勉强支付。
既然闻山长提了出来,他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文士善斟酌着道:“闻山长此举甚好,只是钱财从何而来?”
闻山长放下《大学》,看似随意翻起了医书,笑道:“明州府富裕得很,岂能没有钱。天公作美,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年,快到端午时节,麦子又得丰收了。一座明辉楼,陆家园子,桑榆里的瓦子,海船进港,番邦而来的奇珍异宝,这些都是数不清的钱粮呐!”
的确是数不清的钱财,只朝廷能收到的赋税,少之又少。
否则,圣上也不会心生不满,要拿下世家,充盈国库。
文士善陡然明白,闻山长亦是要逼着他,对世家大族动手!
闻山长致了仕,在国子监多年,学生弟子众多,仍有余威。
要是他紧咬不放,文士善绝对难以脱身。
眼下,文士善想退,背后是闻山长。
想进,前面是不死不休的世家大族。
闻山长与世家大族之间并没牵连,而是要逼着他,将世家大族连根铲起!
文士善彻底明白过来,为何双方手上都拿着医书。
若辛老太爷等世家手上没威胁,说不定就后退一步,会想方设法言和。
此事末了,就是做些表面功夫,杀鸡儆猴,拿下几个小鱼虾,多交些赋税到户部国库,结果不了了之。
世家大族依然盘桓,他步步高升。
但他若不进,既然已经揭破了这层纱,闻山长不会放过他。
他进,世家就会奋力反击。
圣上虽下了旨意给他,文士善却不敢冒险。
君心莫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最重要的乃是一个忠。
不孝,皆为不忠。
就算他这次能被圣上宽宥,此事定会扎根在圣上心中,没准哪天就会被翻出来,抄家灭族。
文士善喉咙腥甜,本就血红的眼眶,几欲滴血。
闻山长道:“文知府做出了这番功绩,全明州府的百姓,都会感恩戴德,定会名留青史呐!”
文士善喉咙呼哧作响,几近抽搐。搭在椅背上的手,紧紧拽着,青筋直冒,嘶哑着道:“闻青云,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