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推开门,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拿起暖壶掂了掂,还有点水,余下的水便倒进了那茶缸子里,又将茶缸子放到床前的凳子上,便提着暖壶轻轻关了门。
待那妇人走后,陈庚望睁开眼,看着紧闭的木门,冷哼一声。
宋慧娟灌了两壶热水,又烧了一锅红薯稀饭,余下的仍旧是陈如英在做,一大盆的野菜,一篮子的豆面馍馍。
庄户人家的吃食大多如此,没什么肉腥,也没油水,能填报肚子已经是不容易了。
待到六点,陈家众人便回来了,对于陈庚望发烧的事,老陈头并陈庚良两人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让他歇上两天再去上工,反倒是陈庚兴得知这事之后,再看向宋慧娟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宋慧娟也不逃避,不扭捏,大有一副随他看个够的架势。
至于张氏,宋慧娟就更不放在心上了,这饭是她一碗一碗端到她那儿子面前的,那伺候人的活儿也都是她干的,就是那粮票也不是她能揣进兜里的,回回都放在了张氏的手里的。
何况,不出一年,她与陈家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这般想着,宋慧娟面上倒是柔和了许多。陈如英见了,只觉得她这大嫂不比寻常人,晌午才和她娘吵了一架,其实也算不上吵,但起码不大和睦,可现在她便又和和气气的了。
宋慧娟对于陈如英的想法是一点也不知,她要是知晓了,只怕还会和和气气的对她笑呢。
依旧是将饭送到床头的凳子上,将人叫醒,待陈庚望起身吃起了饭,宋慧娟便翻起了她的那口樟木箱子来。
她大约有了一个法子,可以试试。
陈庚望倚着床头的箱子,见那妇人从那樟木箱子里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块老花布,拿到窗前映着余光认真地瞧着。
望着掩在漫漫黑暗中的那道身影,陈庚望不自觉的想起那盏煤油灯,该添些煤油了。
不待他下床取来煤油,那妇人已经朝这边走了来,瞧着那妇人手里的布,他竟有一时的恍惚。
这样明艳的颜色,倒是不多见,也许久没有见过了。
上辈子活了七十多年,没怎么用过这样艳的颜色,隐约记得结婚那时候她带来了几床被子,其中有一床就是这样的颜色。
陈庚望见她看了半天,又放进了箱子里,便深深地皱了皱眉,披着衣裳下床去取了煤油。
宋慧娟合上箱子,回过身来,就见陈庚望已经下了床。
活动自如,比前一刻吃饭时瞧着好多了。
陈庚望推开门,走到堂屋的门下,往上一伸手,便摸到了一壶煤油,转过头就看了眼立在小门旁的妇人。
宋慧娟注意到他的目光,便回去提了那盏煤油灯,又放在方桌上,看着他往里添油,淡淡地说道,“我去一趟春丽嫂子那儿,你先睡。”
闻言,陈庚望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早点回。”
“好,”宋慧娟起身,又进了西屋拿了块蓝布料,这才推开门直奔那村西头走去。
她盘算着,依着现在的情况,离她最终达到目的便只剩下那最后一道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