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娟便抻着胳膊直起了身子,衣裳还未穿完,腰上就被覆上了一只大手,懒懒的说道,“还早哩,再睡会儿。”
她顿了顿,没伸手拂去那只大手,平静的与他道,“快到点了,我去做饭。”
这话说完,那只大手便滑落了下去,宋慧娟下了床,伸出手往后撩到头发,几下编了辫子,往枕下一摸,空空如也。
宋慧娟摸了两下,又掀开枕头去瞧,仍旧是没寻见。
往日睡前她散了发,都是将那根木簪子压在枕下的,这时她才恍惚记起,昨夜里睡前她似乎忘了散发,那这替她散发之人就不言而喻了。
里侧的陈庚望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见她翻了几番,却不出声问得半句,脸色一沉,闭上了眼。
宋慧娟回过头见他紧闭着双眼,便没出声,伸出手松了发,起身走到床尾,掀开她的那口樟木箱子,翻出那件破碎的衣裳,两手稍稍用力扯了个布条,粗粗绑在了辫子上。
待那妇人的脚步声远去,里侧的人才睁开了眼,偏过头看向了那床头桌上的一根木簪子,冷哼一声,起身下了床。
这日早间是他们从陈家搬出的头一天,宋慧娟便想着打上一碗蛋花汤,翻开昨晚和上的面团,这时那面团已经醒好了。
将那灶上生了火,添上几把麦秸秆,宋慧娟便坐到了案桌前,手上揉起了面。
陈庚望低头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坐在案桌前,安静的揉搓着面团,一旁的竹编篦子上已经放了几个切好的方馍馍。
他看了一眼,坐到灶前,往里添罢几根柴,一抬眼便瞧见了垂在她身后的那根辫子,末端寄了一根蓝布,和那身上的布料一模一样,不仔细瞧也看不出来。
她这样在身后垂着一根辫子的模样早已是许多年前了,同去年秋天去大宋庄见她时也不大一样,那时她是编了两根辫子,一左一右搭在身前。
现下这幅打扮是只有那未出嫁的女同志才会有的,她嫁过来的头一天就已经挽了发髻了,那些发被她一股脑地团在了脑后,往后的几十年都是那么团着,直到那时她生了病才一剪子绞了去。
他的眼睛盯着那根蓝布条,隐隐透过她看到了那么些年,或早或晚,都是她坐在这儿低着头忙活着什么。
下一瞬,就见她端着那竹编的篦子走了过来,一把掀开锅盖,将那些生面团连同竹编的篦子一起放进了锅里。
宋慧娟盖上锅盖,又起身出了厨房,走到那西墙边上的草棚子下,从底下的鸡窝里摸出一个鸡蛋,就着井水稍稍洗了几下,才重新踏进了厨房。
这地锅劲儿大,要把那生面团蒸成馍馍只需十几分钟,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宋慧娟也没闲着,放下那鸡蛋又起身进了堂屋。
昨儿夜里搬来的时候就有些晚了,许多东西还没怎么收拾,她看着今儿的日头足,从那一堆物件里头找了根麻绳,才走到院子里打量起来。
她这动静瞒不过厨房里头的陈庚望,满共也没事多大的地方,空荡荡的院子里就两个人,哪儿闹出点动静都显得极大。
陈庚望放下手里的柴火,起身走了出去,就见那妇人拿着麻绳来回打量着什么,东瞧瞧西看看。
几步走了过去,皱着眉问道,“作甚哩?”
宋慧娟回过身,掂掂手里的麻绳,有些苦恼,“想着扯根绳子晒晒被子,今儿日头足。”
说着,又指了指两个墙面之间的距离,“这是不是有些远,不知这绳子能不能够得着哩?”
陈庚望一言未发,径直走进了堂屋,翻了几下,找出几颗钉子,看了一会儿,指着墙上的一点问道,“这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