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宋慧娟正低着头编席子,这是陈庚望去河湾里打来的苇子,晒了几日,失了水分后又使镰刀劈开,才交到宋慧娟手上编起来。
这物什不仅能屯粮食时作外围用,手艺好的人还能举一反三,编出些日常家用的物什来。
这年头哪有什么闲钱能去买,多是自己或是几个人琢磨着做,好歹自家用是不需花钱的。
这几日陈庚望忙着打苇子,晒苇子,是以连门也没关,倒使得宋浦为在门外看他大姐看了好一会儿也没鼓起勇气抬起脚来。
被人盯得久了,宋慧娟才觉察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宋浦为别扭的样子,一旁的宋浦生是恨铁不成钢,见他大姐已经瞧见了,也不再理他,直接撇下他抬脚就往院子里进。
“大姐,编苇子哩?”说这话,人就走到了宋慧娟身边。
“没活儿做,寻个事儿做心里就不慌了,”宋慧娟嘴上与他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那门边的人,瞧得久了,便红了起来。
身边站着的宋浦生瞧得仔细,心里知他大姐不易,那脾气上来,直冲着宋浦为喊道,“还不进来,大姐为你操碎了心了。”
这话说得宋浦为彻底泄了气,撕碎了他那强装的坚强面孔,蹲在门口两手捂着脸就呜咽起来,两行热泪从指缝里砸在地面上。
宋浦声见他一点不晓得避人,教人瞧见与他大姐又是一番风雨,直接几步走了过去,使了劲儿把人好歹拽进了门。
看着这兄弟二人,宋慧娟硬是忍住了泪,硬着心肠不上前一步,反倒撂下手里的苇子,背着小家伙往堂屋走去。
等她解下了背上的小家伙放进摇篮里坐在上首,那兄弟二人也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却不曾坐下来。
宋慧娟不开口,宋浦生看了看他大姐的脸色,又瞧了瞧还蹲在地上抽噎的人,一脸为难。
“大姐,老二他知道错了,”到底是一家人,宋浦生少见他大姐这么生气,只能尽力打圆场。
但宋慧娟却不肯这么轻易饶了宋浦生,不让他长长记性是不成的,这么大的人再不能胡闹了。
因此,宋慧娟还是不开口,等宋浦生又说了几句,才接上话茬,看着那蹲在地上的人问道,“他真知错了?”
这时,不用宋浦生再说,那宋浦为就忙站起来点头,“大姐,我错了,真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了……我知大姐难,以后再不让大姐为我操心了……”
得了他的准话,宋慧娟也不再抑制内心的情感,一掌拍在他后背上,“你也知我难,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还是不听……”
说着,那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流,“你要真出了啥事,可叫我怎么活?叫家里咋办?”
类似的话不是宋浦为出来后头一回听了,这几日宋老爹说了他一回,宋浦生更不知说了多少回,可次次听在耳朵里心里还是倔强得很,这会儿听他大姐说出来,却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大姐痛哭了起来。
实在是他们的亲娘走时他年岁还是小,虽然还有留恋,却早不记得面容了,从小长这么大宋慧娟在他的人生里早已替代了亲娘的角色。
很多时候,人在亲娘面前能哭诉出来的并不一定能在这种传统家庭内严父面前张得开口,宋浦为也是如此。
“大姐,我……我再也不敢了,”宋浦为趴在他大姐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旁边的宋浦生看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他从他大姐身上拉开,“莫再哭了,惹得大姐也难受。”
好歹情绪释放出来,宋浦为抽噎几声,由着他大姐拿着布巾轻柔柔地为他擦干眼角流下的泪。
哭过一场,几人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稳当当的坐下来继续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