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夏日蚊虫多,她便织了两床蚊帐,陈庚望在河滩里打了几根棍子支着,好歹是防了蚊虫叮咬,这一支也便支到了秋。
那扇小窗往外开着,时不时透进来几分微风,连这间的门也大开,她在内轻轻摇着蒲扇为他们扇着风,一边慢慢哄睡了小明安。
等小明安稳稳当当睡了一会儿,她才伸手去摸了摸了那紧紧挨着墙背对着她的那颗小脑袋,稍有些汗,但也不至于连身上的小被子都扔去脚后,便起了身去拿他的小被子,“小被子还得盖好,夜里要冷哩。”
说完,展开盖在了他身上,她看到那微微抖动的小睫毛也晓得小家伙是闭着眼装睡,她便又伸手摸了摸那在外面露了好一会儿的瘪瘪的小肚子,“不凉就好,该饿了罢?”
说着,就要把脑袋贴过去仔细听上一听,小家伙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睁开了双眼,泥鳅似的一下子爬坐起来,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小肚子,撅着小嘴还嘴硬,“我不饿!”
“娘饿了,”宋慧娟没有拆穿他,干脆掀开了蚊帐就要下了床,“锅里还有好几个窝窝头哩,娘去拿一个蘸点蒜汁。”
说罢,不等她脚落地,身后的小家伙已经扯住了她的胳膊,满脸的委屈巴巴,也只说了一个字,“坏!”
宋慧娟最看不得他这样,只这一个字她心里就明白他在外头真是受了委屈,她也是红了眼,一把就把人抱在了怀里,慢慢的拍着背,任由那她胸前的衣裳渐渐被浸湿。
她不知他在外头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她只能默默抱着他,直到他渐渐平缓了呼吸,挣扎着从她怀里坐起来,又变成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
宋慧娟看了看那双通红的眼睛,把他放下了床,牵着他的小手走到院子里,湿了帕子给他擦了脸,又从锅里拿了个温热的窝窝头递给他,娘俩坐在院子里,宋慧娟摇着蒲扇,一句话也没说,静静地等他吃完。
陈明守难得和他娘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徐徐微风,心里也平静了许多,微微侧过头见他娘对他笑着看他,才终于开了口,“我也想去上学。”
宋慧娟这便明白他这几日的别扭所在了,想来是跟几个入了学的小子惹了火来,他也跟着心急了,怪不得他不许叫小明茂说。
“娘知道你上进,一入秋我就去寻人问了,人家说得满七岁才能入学哩,”宋慧娟手里继续为他摇着蒲扇,好好的和他说了起来,“这事儿不论虚岁,你是阴历十月的人,人家说得等明年后秋了。”
她说过,看了眼原本睁着眼直直的看着她的小家伙,原本她也没想过会告诉他这里头的道道儿,这会儿也是不说不行了。
陈明守听了他娘的话那头直愣愣垂了下来,连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教宋慧娟看得心疼。
前两个月还没歇麦忙假的时候,她就特意去问了大队的学校,原本她是想去问问今年他们入学啥个样子,至于学费年龄她是没想过的,学费如今不靠陈庚望她也是能拿得起的,只是她没想到人家一条年龄就卡住了关,非得是按着周岁走。
当时她还庆幸她便没同小家伙提前这事,哪里料到这会儿还是出了事。
她摸了摸他的小手,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也不怕,虽说娘不识字,可你爹识字哩。”
她明白这事小家伙是知道的,又继续说道,“咱晚一年也不怕,教你爹教你也来得及,当年你爹可是上完了五年的村小,识得字也不少。”
这一番话说的小家伙鼓起了劲儿,可转过头一想又叹了气,“可爹忙得很,咋教我哩?”
这一问,宋慧娟心里也直打鼓,这事她还没问过陈庚望就擅自做了他的主,但眼下也只能先继续圆,“这一阵地里的活忙完就好了,一天总也有闲的时候,每天教你几个咋会赶不上他们哩。”
小家伙被宋慧娟说的话打动了,他爹上了那么多年的学识得字肯定比他们多,他每天都学哪里就一定比他们差了去?
见小家伙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宋慧娟便带着他进了屋去,等他上了床慢慢睡着,她只得一边侧过身继续为他们俩摇着蒲扇,一边等着那未归家的人。
这些日子赶着收地里的玉米,陈庚望忙得成天不归家,也因此小子们放了秋忙假回来帮着家里干活,才教他们赶到一起惹了火。
心里装了事儿,人便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