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用担心了,”陈明安身子舒坦了,精气神也回来了,“我回去之后老师还问我了。”
“老师没说你罢?”宋慧娟盖上锅盖,坐在了案桌前的凳子上。
“没,”陈明安兴致勃勃跟她娘分享她这几天突然增加的知识,“老师也说这是正常的,老师还说省城都有卫生巾了,比咱们用的月事条还好。”
“你说的啥卫生巾,娘不知道,”宋慧娟听不明白,“往里头能塞棉花也是这两年的事儿,娘那时候都是用的锅底灰,只怕现在日子紧巴的用的还是这哩。”
“这?”陈明安看着灶里那堆灰扑扑直往外跑的锅底灰,有些吃惊,可转过头也觉得正常了。
“棉花也是这几年挖了河沟才种的多了,往年哪敢种这么多,地里的粮食还不够吃哩,”宋慧娟跟她这个大闺女说起往年的事,也不免感叹,离那时候也就年,日子也就这么熬过来了。
切身发生的事,她爹带着陈家沟多少男人们下河挖沟,干了一两个月,成年淤积在地头的水才被排了出去。
这样大的事陈明安印象还是深刻的,一代人挖沟,千万人受益。
如今,贯穿她们陈家沟的那条河下了雨也不会淤水了,东西南北都有了去处,地里的庄稼收成好了,家家都能填饱肚子,也能种自己想种的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第章
这一年夏天,陈家迎来了两个好消息。
陈明守考上了省城里的南定交通大学,陈明安也如愿考上了北关高中,一时间,陈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头几天更是人挤人,打大清早天一亮,就有人来敲门,尤其是半下午乘凉的工夫,大人带着家里的小娃娃们就来了,男人们和大学生的父亲站在院子里说话,妇人们就围着大学生他娘坐在堂屋里讨教如何才能教出一个这样好的孩子,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对他们夫妇俩的恭维。
看着院子里这些人对着他露出的笑脸儿,陈明守明白打这一日起,他不再是倚靠着家中做会计的父亲被那些叔伯兄弟哄着讨好的小娃娃了,他再不是倚靠着天生男娃的身份才能给予他娘在这个小山沟里力量立足,他已经成长得让人无法忽视,他娘往后的日子不再是只有那个一家之主这一条路,他也可以积攒力量给他娘挣出一条路了。
看着外头这么些人,陈明实已经从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此刻的漠然视之了。
那日,他拉着刚从他娘那儿解放出来的他大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怎么来这么多人?咋都赖着不走了?”
这么多人的情形他只在哪家办喜事时候见过,可又不大一样,男男女女都有,一个两个都拉着他大哥东问西问,没想到今儿连他奶那边的娘家人都来了。
“这就是世道,”陈明守蹲下身子,和他这个还不知世事的弟弟说,“你混好了人都追着来,你要是混得差了就没人愿意搭理了。”
虽然陈家有陈庚望顶着,他们也没被人瞧不起过,可哪家混得差了,背后议论的那些话他们不是没听过。
很多大人总以为小孩子无需顾忌,可他们不知道就是这样的无知无觉中,把生活的真相就血淋淋的展现在了这些孩子们面前。
陈明实一点就通,此时他对这些满面笑容的人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了,还不如趴在他脚边他的小黑好。
张氏那边来了娘家人,眼看着日头越来越烈,宋慧娟不好再像往日开口,她瞧着外头还在说话的陈庚望,不用问他她也知,今儿这一顿饭是少不了的。
宋慧娟跟陈庚望这些舅娘们说了几句话,对着话说不完的张氏和她的这些娘家人笑了笑,起身取下馍筐筐,拎着鸡蛋篮子进了灶屋。
这两天人多,家里没杀鸡没打渔,也没上街割肉,就只有这一篮子鸡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慧娟起身,进了西头那间屋子,他们兄妹四个给陈明守带着躲了进来,这几天家里闹得乱哄哄的,陈明安即使伏假一点儿也没放松,寻了个清净点儿的屋子照常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