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念喜怒不形于色,只冷着一张脸,却饶有兴致道:“本王是该称呼你楚姑娘,还是洛姬?听闻南唐的西陵阁无所不知,你说是吗?”
楚琇垂着眼眸,神情淡然地说道:“君上言重了,却也没有这么名过其实。只不过西陵阁打开门来做生意,任凭谁出得起价钱,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秋溟坊不仅是京都有名的酒楼,更是归属于南唐皇室运作的情报机构“西陵阁”在大梁的枢纽,普通百姓自是不知,但是对于大梁朝廷而言,它却同样是近在咫尺但丝毫不曾吸引任何警惕或注意的场所。如今西陵阁的统领正是楚王夏泽,他做事向来不循常理,因此西陵阁虽是官家秘密机构,却同样对外开放情报交易。只是一则西陵阁极其隐秘,也非常挑客;二来这里的每条消息都明码标价,情报的价值不同、对应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同,却都并非普通金银财宝可比。
萧念并不看她,只是目光如炬地盯着夏泽。此时,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微微昂首,语气并不客气地径直问道:“夏泽,她说了算?”
夏泽神色如常,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几年没见,你的脾性倒是不曾收敛。”
拓跋冲穿着一身深赤色的短褂,腰间别着匕首、身前在桌上放着精钢锻造的阔刀。他头上戴着束髻冠,身形矫健,剑眉星目颇有些侠气。
他闻言答道:“你不也一样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弱不禁风,没什么男子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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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琇极罕见地蹙着眉,夏泽余光瞥见,只是眼神示意她不必过于紧张。楚琇于是乖乖地不再轻举妄动,恰在此时秋溟坊坊主孟高哲推门走了进来。他眉目清秀,透着机敏和老成,此时见气氛有些微妙,只不动声色地稍稍挥了挥手,后面跟着的一伙人便鱼贯般涌了进来。
孟高哲和缓道:“几位贵客远道而来,招待不周。孟某特地准备了年初新上的春茶,劳驾诸位品一品,也好给些意见。”
于是众人各司其职地备齐茶具、点心,不过片刻,清亮的茶汤便依次盛满每人面前的杯盏之中。正当一位姿色上佳的妙龄少女翘起纤纤玉指将茶递到萧念的唇边之时,他的近身侍卫杜伏用刀鞘微微一挑便将整个茶盏抛在半空中,少女惊呼一声便要向萧念怀中倒去,杜伏又伸出右掌顺势推了下她的左肩,随即少女就变换了方向,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
萧念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专注地望着楼外街道上的景象。
拓跋冲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要使美人计吧?”
孟高哲一边挥手安排将人架出去,一边斟满烈酒一饮而尽道:“下面人手脚粗笨,惊扰公子实乃不该,孟某自罚一杯,还请客人们海涵。”
萧念置若罔闻,原本拓跋冲还想为难几句,只听得杜伏冷声说道:“他到了。”
拓跋冲一个箭步跨到窗边,撩起竹帘,全神贯注地张望着,然后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沈亦清正与姜乾比肩而行,全然不知道高处正有一双双眼睛盯过来。她完全被闹市里光怪陆离的情景所吸引,无论是市井小贩热闹的叫卖声,还是街铺中琳琅满目的货物,都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好在姜乾只以为是她这些年在沈府的日子过得不如意,也没什么机会出门,因而只是一边笑着给她解释,一边耐心地陪她走走看看,倒没往别处想。
然而这画面看在萧念等人的眼里,却好像是两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杜伏小声道:“人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不知萧念说了什么,杜伏与拓跋冲闻言便不再多言,取走桌子上放着的阔刀,径直离开。夏泽这才意识到几人早有谋算,之所以选择秋溟坊也完全是因为这里能将整个京都的纵横分布尽收眼底。只是显然,这并不是萧念故意戴着象征身份的腰牌,暴露自己的根本原因。孟高哲悄无声息地屏退众人,整个雅间顿时空荡而寂静,之后就连楚琇也一同退了下去,只留下萧念与夏泽两人。
夏泽问道:“现在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吗?”
萧念眼中寒芒毕露,递给他一张薄纸,冷声道:“我要清楚地掌握这上面每一个人的全部资料。”
夏泽笑着道:“不知阁下打算以什么身份来做这笔生意,若是以北凉君主的名号,恕难奉陪。南唐向来不参与中原逐鹿之事,西陵阁也绝不会有例外。”
萧念并不强求,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你会改变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