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按往常的习惯,正挑灯夜读。听到丫鬟出出进进,声气也不小,不由问:“怎么这么大动静?”
紫鹃从外面回来,道:“宝玉的脸烫伤了!”
黛玉的心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沉。她按按自己的心口,茫然的想,他伤了,自己急什么?
她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紫鹃问:“姑娘要去瞧瞧吗?”
黛玉摇头:“不了!想必正忙乱呢,咱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碍手碍脚的惹人……”
她本想说惹人“反感”,又立刻认识到这是自怨自艾的话,所以立马止住声。
在林家,太太不许他们这些孩子说丧气话。
按她的理论,说丧气话影响磁场,进而又损运气。
第二日,黛玉不紧不慢用了早膳,等到贾家几个表姐妹都去了老太太屋里,她才去。
宝钗也来了,正在碧纱橱和袭人等说话。
黛玉撩开帘子进去,见宝玉仰面躺在床上,宝钗坐在床沿上,一边凑近他看伤口,一边柔声安慰。
宝玉最先看到黛玉,叫了声“林妹妹”,连忙用手遮住脸颊,道:“妹妹别看,抹了药膏,味儿不好,形状也不好,怪脏的!你素来爱干净。”
宝钗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有根弦断了。
黛玉笑道:“哪里会,我早没有洁癖的毛病了。二哥哥这会子感觉怎么样?”
不等宝玉回话,宝钗笑道:“宝兄弟好没道理,只怕林妹妹嫌脏!我们这些人难道是泥猪癞狗不成?就配看脏的臭的?”
她也不给宝玉说话的机会,拉了黛玉的胳膊,把她扯出屋子:“他好着呢!咱们说话去,让他歇歇。”
黛玉一笑,跟着她到贾母跟前凑趣儿。
宝玉伤了,马道婆消息灵通,第二日就上门来了。
这马道婆原是宝玉的干娘,只说是进荣国府来请安。
她见了宝玉的伤,唬一大跳,装模作样的问起缘由,说是烫的,便点头叹息一回。
实则贾府的情形她早知道了。
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她们本来就靠着大户人家做营生,哪能没个传递消息的渠道?
只见她有模有样的向宝玉脸上用指头画了一画,口内嘟嘟囔囔的又持诵了一回,说道:“管保就好了,这不过是一时飞灾。”
又向贾母道:“祖宗老菩萨哪里知道!那经典佛法上说了,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孩子,只一生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儿跟着他。”
“得空便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掉他的碗,或是在他走路时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富贵人家子孙多有夭折。”
贾母听如此说,虽不信,到底心里膈应,便赶着问:“可有什么化解之法没有呢?”
马道婆道:“这个容易,只替他多做些因果善事也就罢了。那经上还说,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萨,专管照耀阴暗邪祟。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孙康宁安静,再无惊恐邪祟撞客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