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枝目送他离去,等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才缓慢喝掉了最后一点冷茶。
与此同时,一直镶嵌在他脸上的微笑面具,也随着一阵风过,一点一点失了温度。
书棋目睹这一变化,不知为何有些脊背发冷,小声问:“公子,刚才那位大人是……?”
谢南枝放下茶盏,平静道:“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崔郢的学生。”
“那天在松泉楼,他和另一人坐在二楼。”
他对人的记性一向很好,基本过目就不会忘。那日公良轲来赴宋黎的约,曾与他错身经过,他就记下了。
窗外的雨停了一阵,淅淅沥沥地又开始下。
书棋折回店里拿伞,谢南枝站在檐下,安静地看着滴落的水珠,稍有些出神。
他读过公良轲的文章,又同纪闻确认过,此人秉性正直义气,至今仍在接济进京赶考的寒门学子。
要想接触崔郢,从他身上入手是最好的选择。
书棋匆匆返回来,刚撑开伞,就听谢南枝问:“你那日遇上张家的书童,他可要求要何时答复。”
书棋愣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吧。”
谢南枝嗯了一声。
两人在雨中往回走了一段,就在书棋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揭过的时候,又听他吩咐:“下回再碰上他们的时候,就回复那张家的公子,我答应了。”
“……”
闻言,书棋手一抖,差点把伞掉在地上:“啊?”
即使他满头的雾水无处解答,谢南枝却不再说话了。
—
自从那日在翠玉轩不欢而散后,谢南枝和梁承骁就陷入了微妙的僵持状态。
第一个察觉端倪的是纪闻。尽管说僵持可能不太妥当,但纪右卫虽然不是个文盲,文学水平也比阿九多余得有限,实在是找不出更贴切的词了。
这种状况具体表现在他已经连续几天没在主院见过谢南枝了,书房桌案边那把多余的椅子也撤了下去,连暗部的医师见了他,都个个怨气深重地控诉梁承骁不遵医嘱,手上的伤开裂了几次没好,并且抱怨能不能管管太子爷猫嫌狗憎的脾气。
纪闻心想,我哪管得了这位祖宗。
然而热爱制毒大于治病的医师永远在暗部的食物链顶端,得罪是得罪不起的,纪闻只好苦哈哈地应下来,某天夹起尾巴,伏低做小地去了翠玉轩搬救兵。
纪廷很是不理解他的行为,皱眉说:“一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之人,说不定就是南越派来的奸细,有什么值得殿下对他青眼相看的?”
在他看来,谢南枝身上疑点重重,连一身精湛的医术都像是别有用心的设计。
暗部苦寻多年不得的阿红花解法,此人仅花半个月就配制出来,实在叫他不能相信。
只是殿下被他的美色所蛊惑,一时失去判断也罢,叫他不能接受的是,纪闻和东宫其他亲卫竟然也对那个祸水礼遇有加,推崇备至。
这让纪廷不禁怀疑,谢南枝是不是给他们下了什么降头,才让这群人集体失了智。
纪闻本来就气他榆木脑袋不开窍,闻言更是恼火,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教训说:“就凭他解决了阿红花和合香两桩大事,他就配做东宫的座上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