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轲:“…………”
太子殿下的脚步终于停住了,隔着几丈远,都能听见他十足忍耐地吸了一口气。
“孤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他说。
一盏茶就一盏茶。
崔郢见过的风浪多了去,根本不在乎这点形同虚设的限制。
梁承骁还以为他又要搬出“攻无罪,不可谓仁”的大道理,做好了左耳进右耳出,当个耳边风听的准备,结果跟几任皇帝斗智斗勇了这么久,崔郢也有了长足的长进,上来第一句话是劈头盖脸的:“老夫也不是不支持你打越国,但你看看这时间合适吗?南郡叛乱才平息多久,邱家那帮人坟头草都没长多高。人越国好吃好喝歇了一年,这时候上去硬碰硬,是不是蠢……不太明智啊殿下。”
说完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地想,平时骂学生骂习惯了,差点对着新帝也秃噜出口。
梁承骁虽然意外他嘴里竟然能蹦出支持兵戈的言论,但这不代表他没听见最后一句话,黑着脸道:“……孤听到了。”
“这不重要。”
崔郢强行带过了这个话题,“况且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满朝都是武将,哪有九五之尊亲自带兵打仗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朝廷百姓考虑一二,是不是?”
“孤考虑得很清楚。”
梁承骁冷静说,“过去一年里,南越陷于内乱,帝相离心,国力亏损。我朝的兵力远盛于越,此时南下是最好的机会。错过此时,不会有更好的良机。”
看他怎么都听不进去,崔郢急了,道:“那你年初同越国定下的和约怎么办,弃忠贞于国,忘信义于家,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梁承骁听了,抱臂嗤笑一声:“当初可是安王世子签的字,挂着老皇帝的名头,哪样和孤沾得上关系?毁了便毁了,天下人哪个指责得到孤头上来!”
崔郢:“……”
崔郢万万没想到他还能不要脸到这份上,语塞半天,气得直吹胡子瞪眼。
眼见着一盏茶已到,梁承骁说到做到,半点不跟他多话,大步流星地继续往前走,崔郢气急之下,高声质问道:“谢南枝呢!他不是你的谋士吗,就这么看着你胡闹?!你把他叫来,老夫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他原以为梁承骁不会搭理他,结果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起了作用,竟生生逼停了太子殿下的动作。
也是在顷刻之间,梁承骁的神色沉下来,周身的压迫感陡然变重。
他回过身,眉眼笼着驱不散的阴翳,冷声道:“对,孤还忘了同崔大人说起。”
“……崔大人喜爱的好学生,原是那南越端王派来的奸细。在东宫时对孤骗身骗心,百般欺瞒,哄得孤心甘情愿要立他做太子妃了。可惜南郡叛乱爆发突然,不然本朝当真要有一位越国出身的皇后。”
“这次南征,收服越国是其次,孤势必要砍下萧元景的头,扔去野地里。再将谢南枝一并抓回来,关在宫里锁上一辈子,一步都不能出来。”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
“孤会好好教一教他,既然是娈宠,到底该学会怎么做。”
……
似乎懒得再费口舌,梁承骁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崔郢让他的气势所慑,一时半会儿还真被唬住了,等到人都走得没影了,才气得原地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