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征在夜里接到从临安加急传来的密报,刘进忠替他点灯时无意瞥到一眼,只看到满纸触目惊心之言,顿时屏息失语,低头退到了屏风后。
皇帝阅读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目十行,草草读完了信纸上的内容,寂静半晌之后,才冷笑了一声。
他披衣起身,推开房门,毕螭已经穿甲携刀,迎立在门前,见到他跪地行礼:“圣上。”
萧元征的目光掠过他,看向庭院里静默伫立的大批玄甲兵士,沉声问:“高氏有多少叛党?”
从他说出“高氏”,而非“丞相”或者“舅父”二字起,毕螭就了然他做出的选择,毫不犹豫答:“高氏苦心经营已久,拉拢了与之有姻亲的代国公、衡国公府,以及旭王、邺王一众宗亲。应当不日就会有动作。”
萧元征听了这一连串的名字,面上流露出讥讽:“还真是齐全。”
几个国公向来连枝同气,早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没什么可说的。
旭亲王是先帝的兄弟,这么多年一直装得安分守己,慈爱宽和,他继位以后更是一年几次地来皇宫里表忠心。如今有一跃登天的诱饵在面前摆着,立刻迫不及待脱了一层人皮,为高氏冲锋陷阵在前了。
宗室如何,并不在毕螭的评价范围内。
他如一柄不知疲倦,也不会自主思考的刀刃,垂首请示道:“卫队已经整合完毕,随时可护送圣上返京。”
今夜没有雨雪,夜幕上高悬着一轮孤月。
萧元征没有立即答复。
他负手立在台阶上,看了一会儿边塞的月色,忽然无原由地想起,他登基后第二日,在蓬莱殿赐宴群臣,欢饮达旦。宴至中途,高逢在宫中替他接待宾客,而他带了毕螭出来,送萧元景北上戍边,所见也是这样的夜景。
才过去三年的工夫,物是人非不知多少变化,唯有明月孤寂如初。
萧元征的神色冷下来,下令道:“今晚启程。”
毕螭面容一凛:“是!”
……
王府很快被火光照亮,训练有素的兵士手持火把在府中列队穿行。
由于先前早就有过准备,众人集结的速度不算太慢,萧元征穿戴整齐出门时,府外已经停满了出行的车马和护卫,远远望去,如一条蛰伏在夜色里的长龙,只见首不见尾。
天光尚未大亮,萧元景此刻还在休息,萧元征没让人惊动他,打算带着护卫离开。车帷即将落下时,他的视线掠过路旁,意外瞥见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昏沉的夜幕里,萧元景披一身绛色狐氅,安静立在王府门口,分外显眼。他看着身骑骏马,绵延缀于御驾后的玄甲铁卫,眸底不辨情绪。
守在马车旁的刘进忠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外头这样冷,殿下怎么不多穿几件就出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天气,萧元景也没带随身的暖手炉,背后只站了一个墨裳抱剑的穆乘风。不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反倒像在这里等候已久了。
“没事,在北地都待习惯了。”
萧元景推拒了刘进忠送他回房的请求,抬眼看向坐在车驾上的萧元征。
“临安道险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