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交到谢斯礼掌心里的时候,嘉鱼仍有些恍惚。
她知道她爸爸摩登舞跳得好,尤其是华尔兹,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跳拉丁。
谢家家教极严,老太太连探戈都看不惯,嫌这舞蹈身体接触过多,像情人间的喁喁私语,上不得台面。更遑论热情奔放到像是在挑逗的拉丁。
嘉鱼之所以能学会拉丁,主要是因为没在老太太眼皮底下长大。谢斯礼是那种不习惯过问小孩学习情况的家长,为她请了礼仪老师以后便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嘉鱼跟着礼仪老师学会了足以应付老太太挑剔眼光的宫廷舞,又偷偷央着老师教她跳别的舞种,这才得以接触拉丁。
那他呢?他是通过什么契机开始学的?
嘉鱼不得而知。
她无缘参与她爸爸的青春,无缘得知他是否也有过叛逆张狂的年少,是否也会为了一场圣诞晚会兴奋到失眠,是否也会因为循规蹈矩产生深深的厌倦。但现在,她无缘得见的、属于谢斯礼的那部分青春正以另一种方式来到她面前,从遥远的记忆凝聚为一只邀请她的手。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她欣然一笑,接受了来自遥远时光的邀约,从凳子上翩跹起身,一脚踏入他的青春。
裙摆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肆意飞扬,纱裙的亮片扬起细碎的闪光,像是将星月银河裁剪成薄片穿在了身上。她撩起银河的一角,足尖触地,眉眼带俏,如同午夜的精灵,旋转飞入他的怀抱。
他稳稳接住她,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身。
乐声起,鼓点落。
舞步迭踏,腰肢款摆。
空阔的礼堂里灯光幽暗,月光照亮私密的一角,男人和女孩身影重迭,纱裙与衬衫轻触又分开,时而疏离,时而亲昵,时而柔缓,时而热烈,时而暗流涌动,时而剑拔弩张。云谲波诡,不拘一格。
这感觉和舞台表演完全不同,嘉鱼很快觉察出区别。谢斯礼不是扮演王子的青涩男孩,不会因为她强势的走步而手足无措,不会因为她明媚的表情而自乱阵脚,更不会像头温顺的犊牛那样傻乎乎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强大,成熟,包容,既能配合她的步调,又能在她松懈或忙乱的时候引导她的节奏,将她带入他的疆土,像一个游刃有余的国王,控场控得润物细无声,细细品来却又彰显出一股强势的霸道。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的好胜心蠢蠢欲动,眼睛闪烁着兴奋的亮光,神经也绷起来,试图和他争夺控舞的主动权。
追步,锁步,断步,几个步伐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凌厉得堪称步步紧逼。
她是行刺国王的刺客,而非任人摆布的公主。
谢斯礼兴味盎然地笑了一声,似是看穿了她的意图。
黑夜自带醉人的魔法,将白天极力压抑的情绪放大千百倍呈于皮囊。嘉鱼盯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看到了融融流淌的笑意,如同一条不知来路也不知归处的溪流。她想她和爸爸之间一定至少有一个人喝醉了。至于醉的到底是谁?歌词eoneverybody,无需在意,只需尽欢。
“思瑶,你有看到小鱼吗?”
操场上,邓秀理挽着父母的胳膊,纳闷地询问身旁的喻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