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八年,七月里。
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从西南一路往京城走,镇国公府一行人即便走的是官道,一路上也是尘土飞扬,人马都难免困乏。
好在距离老国公的生辰还有些时候,日子还挺宽裕,便没有急着赶路。
这一路有近百身强力壮的府兵护送,倒是不曾出什么事。
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金色的日光洒在万瑾澜脸上,她额头沁着汗珠,此时一阵清风拂来,她轻轻舒了口气。
这种天气,比起坐在马车里晃悠颠簸着,她更乐意穿上男装骑马跟着车队走。
虽然每日迎面而来的尘土多了些,但也比坐在马车里被晃到想吐舒坦的多。
看到前方的驿站,车队停了下来。
万瑾澜下了马,到了马车跟前,身形灵巧的一跃跳了上去。
马车外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可是舒坦的很。
窗子是透气的竹帘,内里一张软榻,上头铺着象牙席,还有一长小几,摆着些点心零嘴。
翠文姑姑正拿着团扇轻轻的给沈卿扇扇子,笑意温和的看着她。
沈卿见自家姑娘就这样不讲究的跳了上来,柳眉轻蹙,“澜儿,此地距京城不过几日的水路,快至京都了,你这身做派可收敛些。”
沈卿也是头疼,她虽不是出生在世代簪缨的高门大户,也是生在江南的富贵窝中。
沈卿自己克己守礼,行止有度,也从小这样教育唯一的女儿,可她姑娘,是没学到她一分。
到了西南这两年,她一个姑娘家日日随镇国公和兄长打马出城,有时还女扮男装混迹在军中,日子过的太松泛,想要将她的性子再拘回去,怕是有些难!
沈卿光是想想,温柔如水的面庞都带上了些许愁容。
万瑾澜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轻薄的男装,做了个怪脸后抱住了沈卿的手臂。
喊“母亲”她总觉得不够亲近,是以在私下里,她喊沈卿都是直接称呼“娘”的。
“娘,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记下了,等进了驿馆,我便换回女装,日后一定谨言慎行。”
万瑾澜说着,便动手抚平了沈卿轻蹙的眉头。
沈卿是标准的江南美人,身形骨架不似北方女子那样高挑,但小巧玲珑,面如满月,眉目温婉,肤色细腻,说话时不疾不徐,带着江南女子的娇软,即便是训斥人,也没有多大的威力。
沈卿是生过两儿一女的人,三十有七,但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万瑾澜和自己的母亲的关系自是没得说。
沈卿嘴上说她不守规矩已经是寻常了,此时见她这般小女儿作态,哪还说的下去,不过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嘴上说一套尽是敷衍我,私底下又是一套。”
翠文姑姑笑着说:“姑娘懂事孝顺,便是敷衍夫人,夫人心里也高兴。”
万瑾澜嘿嘿一笑,“翠姑姑你污蔑我,我可没敷衍娘。”
沈卿睨她一眼,“笑不露齿。”
万瑾澜忙将嘴闭紧,随即忙殷勤的扶着沈卿起身。
奴仆早就很有眼色的将车凳放在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