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眼彻底张开,盯着他,逐字逐句:“朱老九,收起你的脾气。”
“你对萧欠的维护有些过分了。”
男人灰暗的脸,一张破皮的嘴,一口黄牙横在肉间。他收不住气,朝我破口大骂:“谁他妈过分?!”
“是谁他妈把萧欠弄上顶楼当畜生?!”
“罗缚,你在做什么好人?!”
“你他妈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萧欠差点自杀!!”
“朱志。”我叫停他,将腿搭起,手迭好放于膝间,“不要挑衅我。”
所有声音,在顷刻间熄灭。
山之间,他的车同我一样破旧。这个男人在地痞间混着,瘦弱,虚伪,却有一番可笑的英雄主义。他这样懦弱。欺软怕硬。只有在萧欠面前,借着萧欠踩在我身上,才能感到自己那早已失去的,那所谓的,炽烈的心。
那是他早已被人遗忘的尊严。
护着萧欠,他才像个人。
那坍塌的骨头,才头一次被撑硬。
这就是立场。借着所谓立场。借着所谓道德。成为那个英雄。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我永远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罪人,理所应当被审判。
那么,谁又是罪人。
我已经分不清了。
那天我推开车门,独自走在半山。
朱志对我说:“罗缚,死去吧。”
我笑着。
“承你吉言。朱志。”
我一个人走,夜里下了雨。天冷,渗入骨头,血粘着衣服。浑身都是冻,我打嗦,伤口被沾过水,反而有些发痒。
血早已止住。
我仰起我的头。
这是我的英雄主义。
我也是英雄。
那颗心久违的搏起,那条路泥泞湿滑,借着病后的余热,我晕涨,却清明。
这样明亮的一条归路。
我承下所有,没有逃。
有人遇事只会逃避。有人只会嚎叫。有人将责任推给他人,有人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总有人得站着,承下所有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总有人得做恶人,去找一条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