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学学正坐于大堂,后面来的各家掌柜大多认得学正大人,即便不认得的,豪放笑着进门后也被坐在侧边小桌上的同行一把拉走,再窃窃私语几句,神色也端正起来。
守在门前的肖勉翻翻草纸,白纸黑字签着进门几位掌柜的名姓,各家掌柜贺礼放在一旁的竹篓里,放不住的也被送去了后厨,他垂眼一个个字迹看过去,第一次有些后悔当初学武时没有同将军识字。
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在门前止步,看了看门内,有些畏缩地问道,“我、我没有贺礼,能进吗?”
肖勉看他一眼,让出路来。货郎感激不尽地进门,喊着“恭喜恭喜”,自行在角落找了地方坐下,探头探脑地找旁边掌柜说话,问着什么时候开席,占小便宜的意图,一览无余。
但简清早吩咐过无论带没带礼,来者是客,肖勉也不能将他扔出去,只能沉着一张脸继续守在门前。
不多时,一个身影远远跑进来,不等肖勉拦他,就冲了过去,直冲向后厨,扒在门扇上喘气,“呼——呼——清娘子,你要不要去求求父亲,问问他能不能请动大人?”
简清递上布巾和白水,蹙眉问道,“许大哥何出此言?”
许林一跺脚,又急又恼,“你不知道,迎仙楼那边开宴,邀了半城的官宦豪商,比你这边热闹得多!他们这是把你的面子,往地上踩啊!”
简清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若我去求捕头,却是让捕头为难。她要开宴便开吧,我的面子,从不是别人给的,而是我的手艺给的。”
许林一时语塞,他想说他们是什么交情,父亲不怕为难,但又想起父亲曾说的那句“少动你那花花肠子”,终是沉默下来。
简清让阿菇引着许林去前面稍坐,自己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时间一刻刻流逝。
有褐衣伙计躲在一旁背阴巷子里,一直瞧到巳时到来前几刻。
眼看简氏酒楼往来不过是些掌柜货郎,达官贵人一个没有,光是两个府学的酸儒愿意过来,不由得心中暗喜,伙计冲同伴努努嘴,“抓的死老鼠死虫都带了吧?我回去和白果复命,你们看准了时间,到时候就出去。”
换下了迎仙楼衣裳的伙计们嘿然而笑,“走你的吧,非要让这开业变成关张不成!”
褐衣伙计又望了一眼热闹的简氏酒楼门前,简清已经备完菜色,站在门前迎客。从简氏酒楼飘出辣的那股香辣味道裹在风里,让人燥得口舌发干,他狠狠唾了一口,转头跑向城中。
余下几人摸着怀里纸包,一股恶臭从纸包里散出来,他们却毫不在意,依然互相商量着是现在就去吃简家的宴席,还是等他们开席之后再进去,正嬉笑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含笑提问,“想去吃席,可备下了礼么?”
“什么人?!”
几个伙计一个激灵,脸上显出些凶恶来,抄起脚边木棍回头就要将说话人拿下。这次陷害他们都得了白果的银钱,自是知晓小姐对这件事有多么重视,决不能有人来坏事。
木棍方抬起,就被几个壮汉一同劈手夺下,踹在几人膝弯的力道又狠又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一闷棍,想要揍人的人顷刻换了身份,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倒在了地上。
金谷一合折扇,从方才出手的壮汉后走出,视若无睹地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几个伙计,站在了背阴巷子口,整了整衣袍,一抬头和正好出来问简清事情的肖勉对上眼神。
肖勉看了一眼他,眼神越过金谷,停在背后空着半边衣袖的大汉身上,张了张嘴,无声地叫了一声,“雷帮主。”
金谷回头有些遗憾的模样,调侃道,“老雷,你这爱将看来更喜欢做个小工啊。”
漕帮雷副帮主雷山长着凶恶面孔,说话却慢吞吞的,“他要报恩,就让他去。我手里用的人,只要他忠心二字。”
金谷笑一声,“你看人的眼光可得加强了,先前送到我面前那个白果儿,啧,真是傻得可以。”
雷山仍是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如何,那是你的事。我看你,看得准就可以了。”
“不就借了你几个场子说书,赚的赏钱抽成也够用了,何苦这么噎我?”金谷耸耸肩,叫过来随他一起来的地痞,一伸手,“叫你买的画呢?”
地痞战战兢兢,将木盒双手奉上,“金、金爷,我们过去,真不会被打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