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逆着光,倒退两步,反手撑在桌上。那是套房起居室的木质吧台,铺着柔软的白桌布。在他掌根的重压下渐渐叠皱了,像是湖面遇石泛起涟漪。
他声音也微澜:“讨厌我吗。”
盛凌薇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无从判断他的情绪,叹口气,还是说:“我不讨厌你。……也轮不到我来讨厌你。”
人追逐自己想要得到的,是本能天性。只是他的手段,到底不怎么光明。
沈恩知对她一直都很好,好到过去那些甜蜜依偎的时刻,那些互相记挂惦念的日子里,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他。
盛凌薇牙齿酸沉,气息也有点抖索:“但是你不该那么对待叶恩弥。他又做错了什么?”
沈恩知冷冷说,话里的鄙夷明确且露骨:
“我哥错在他太蠢。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你需要什么。你需要家人,所以他拼命去求你父母的认可。你需要优渥的生活,物质条件,他撇了沈家去吃苦,从最底下往上爬。但是说到底,他这些年的蹉跎并无意义,看我们现在的结局。”
不对,他是错的。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可是又有一部分结论并非全无道理。
事到如今,她明白了叶恩弥咽在嘴里的苦衷和不得已。
可偏偏在她对沈恩知产生爱意和依赖之后。
沈恩知语态冷静,一席话说得顺畅平滑,措辞考究:“我跟他不一样。薇薇,我只会想我能给你什么。我把你放在我之上,我的人和心,我的爱,欲念,尊严和廉耻,你可以拿在手里,或者用脚践踏。我永远是你的。”
他低头笑笑,弧度很浅,几乎难以察觉:
“不是么?我哥在外漂泊,而我把沈家抢过来送给你。我能给你的,都是他比不上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似重重落在她胸腔,把她的心越压越低,连呼吸都不能通畅进行。
盛凌薇:“沈恩知,你怎么是……”
怎么是这样的。
沈恩知稍微侧脸,从背后敞阔的落地窗望出去。外面白浪翻掀,海鸥盘旋,发出刺耳的尖啸。
忽然想起给她套上戒指时,也是在海边。
命运是一个圆圈。
他于是问:
“薇薇,我们还会不会结婚?”
盛凌薇没回应,可他已经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
沈恩知知道,那不会是他祈盼的答案。
盛凌薇仍在门前,纹丝未动。与对面吧台边的他形成对峙的姿态。
沈恩知不习惯与她这样远,中间间隔了几步路,好像就是人生里无数个错失的瞬间。
她指间那枚戒指,在窗外温红的曦光之中,闪出夺目的火彩。
他忽然像失去了语言能力,那一直撑持着理性的镇定和沉静,在钻戒璀璨的焰光中散了,如同烛火断氧一下被掐灭,几乎是破碎地在对她说:“结婚就好,薇薇,只要你想,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一个你丈夫的身份,好不好?起码我死后可以和你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