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事我听说了。”他喉结滚动了两番,还是不忍说出责怪她的话。“父亲娇惯母亲,祖母年迈,从不过问庶务,府中事务皆有母亲料理。母亲掌家多年,习惯了无人忤逆她。你以后避其锋芒,不要惹得母亲不快了。”
柳颜欢闻言并不说话,她将裴氏家法中的最后一句话写完,收了笔,才抬头看向裴鸢。
屋内灯光昏暗,裴鸢身材高大,裴茗的衣服在他身上略显紧绷。额前碎发像刘海似的落在脸两侧,让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多了。
柳颜欢对上他的目光,裴鸢敛了下眼睑,避开了。
他知道今日这事怕是他母亲先起的头,不是柳颜欢的错。但她身为洛氏的媳妇,不是她的错也要她忍着。
加上他今晚来的目的是“规训”她,让他整个人没有任何开口的底气。
“大爷是在教我阴奉阳违吗?”柳颜欢将自己抄完的这张家法捡起,两只手捏着纸张的两角,微微弯腰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汁。
只是这个动作就显得女子千娇百媚。
柳颜欢提着这张纸从案后走了出来,“父母言,不可驳,父母志,不可违。违者男子杖三十,女子跪祠堂三日省过。”
这家法柳颜欢前世抄了太多遍,完全可以默记出来。
“大爷小时候可有抄过这家法?”
裴茗怕是没有抄过,但裴鸢自读书识字后学的第一本书就是裴氏家法。在裴老将军眼里,裴家的风骨比什么都重要,做人,先立身,才能安身。
“裴家的家法可真有趣。”柳颜欢像是无意道,“淫乱后宅,乱伦背德者,男子杖八十,女子溺毙。分明是同罪,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裴鸢听此言,心脏狂跳不止。旋即又稳住了。
柳颜欢至今没有和大哥说话过,她不会知道自己不是裴茗。应当只是不满这条家法才是。
“裴家起家之初,满门都是军人。因男子要上阵杀敌,所以会留着性命。”
“呵!”柳颜欢嗤笑一声。“多谢大爷解惑了。”
她将这张宣纸放到茶桌上,一只小手按在上面,“世道已变,天下太平,如今的将军府已不是男子皆入军营。家法却没变,是何道理?”
裴鸢张了张嘴,他心里明白柳颜欢说的是对的。时代已经变了,而过去的东西不应该成为现在人的枷锁。
但他还是喃喃道:“祖宗之法不可违。”
他自己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丝毫没有底气。
他也不明白,柳颜欢怎么就突然跟他讨论起家法来了。当他听到她念出第二条裴氏家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在柳颜欢的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