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济舟心头一颤,“我这里有些祛疤痕的药膏,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也能淡化些。”
薛棠摇首,“不必了,留着吧。”
不过是一张皮囊,是否光洁无瑕,她早已不在乎了,而这疤痕却意义深刻。
待他检查无碍后,她穿好衣衫,闲聊的语气道:“你的家乡是在平州,应是北上,怎会出现在此地?”
“公主竟知道卢某的家乡?”卢济舟微感讶异。
薛棠沉默片刻,从容道:“你与冯鉴青是一同长大的好友,他是平州人士。”
卢济舟了然一笑,两人交集甚少,寥寥几次碰面也都与冯鉴青有关。
那次雪中送别冯鉴青,她一袭红衣,目光悲戚,他记忆犹新。如今提及冯鉴青,她神色淡然,古井无波,像是变了个人。
他虽有感慨,但并无意外。当初她所受的刑伤,他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那几乎要了她的命。亲生父亲带来的苦难远比情伤痛得多,想来,儿女私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收回思绪,回答道:“辞官后我没有回家,而是云游行医。嘉州水灾严重,急需大夫,我便来了。”
薛棠的神色变得严肃,“你是被迫辞官,对吗?”
卢济舟一怔,“公主怎知?”
“那次我挨了杖刑,太医院的医官都不敢治我,只有你敢,然后你就辞了官,这不难猜。”
她是一国公主,那群医官若不尽力救治,是会被问罪的,轻则降职罚俸,重则性命不保,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轻怠。
不过将近两百杖的刑罚,若全挨了,必死无疑。皇帝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那群太医怎敢尽力医治她?可若不救她,太医院势必要被问罪,背这口黑锅。此时出手救下她的人,压力最大,虽然保住了一众医官,但也违背了圣意,逃不过打压排挤。
卢济舟感慨一笑,“公主聪慧。”
“抱歉了卢大夫,连累了你。”薛棠叹息道。
见她情绪低落,卢济舟轻轻笑了下,“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生死荣辱早已置之度外。况且,我还要感谢公主。”
“此话怎讲?”薛棠移目问道。
他神色闲适,徐徐道:“医官医官,难的是官而非医!党派之争,勾心斗角,我是倦了,也累了,比沉疴宿疾还难愈。在太医院须得察言观色,八面玲珑,治病的能力重要,却也不重要,这完全与我的初心背道而驰。我早有辞官之心,只是未得机会,如今彻底摆脱了官场,自是要感谢公主。”
说着,他端正地退后一步,“请受卢某一拜。”
薛棠连忙上前扶他,手刚一触碰他的双肘,他忽地直起了身子,悠悠道:“不过,我救了公主一命,算是扯平了。”
薛棠哑然失笑,“以前竟未发现卢公子如此风趣。”
“那是因为以前……”
公主的眼里只看得到冯兄。
他藏在心底,轻笑了下,“因为以前的我确实是个闷葫芦。辞了官,如释重负,性子自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