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权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噩梦罢了,不必大惊小怪。”
好一出父慈子孝。
薛棠面无表情地别过头。
一位内官前来传话,“启禀陛下,天牢传来消息,文疏楚已性命垂危,可他仍不认罪。”
薛棠眸光一动,回宫这两日她对贪污一案略有耳闻。
以她对文疏楚的了解,他做不出贪污受贿的勾当,更何况,他还宁死不屈。不过他有此一劫,薛棠并不意外,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他的锋芒过盛,性子又太张扬,吃亏是迟早的事。
内官继续问道:“徐大人请示陛下,是继续审问,还是将犯人押入病囚院待审?”
薛道权欲要开口时,薛桓芳抢先命令道:“文疏楚死不悔改,还审什么?当然是依照流程秋后问斩。”
旁若无人的语气引得薛道权面色一沉,仿佛他这个皇帝已经退位了。
薛桓芳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连忙找补道:“没看到父皇身体不适吗!这样的小事也要来叨扰父皇,狱官没脑子吗?”
俯首的内官瑟瑟发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薛道权思忖片刻,目光移向薛棠,“绾阳,你怎么看?”
薛桓芳大惊,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薛棠亦是诧异。
她现在处境艰难,若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置之不理,既可减少皇帝对她的猜忌,又可置身事外,保全自己,以后禁足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不过她还做不到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枉死,况且……他还有可用之处。
她朝薛道权跪了下来,“文疏楚拒不认罪,恐有冤情。况且,他还是谢相的学生,谢相一生清廉,他的学生定不会做出贪污受贿的勾当,还请父皇明察!”
她重重叩首。
想不到她竟搬出来故去的谢雍,薛道权哑口无言,脑海中忽地闪现红衣厉鬼的身影……
他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望向挂在墙壁上的双虎画,片刻,他视线的重心落在薛桓芳的身上,只见薛桓芳利剑似的目光刺向伏跪在地上的薛棠。
沉思良久,他朝薛棠道:“贪污案还需再查,既然你相信他,那便由你去天牢传旨吧。”
薛桓芳不可置信,“父皇……”
薛道权疲惫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紫宸殿静了下来,阒然无声,香炉升起的烟雾徐徐飘着。
薛道权浑身乏力,衰老带来的虚弱感越发明显。胸口忽然间难受起来,他忍不住地掩唇咳嗽,低头一看,手中的方巾染上了血。
他沉沉地叹息了声,似无奈,似不甘,浑浊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双虎画。
一点摇曳的黄光在夜色中跃进,薛棠持着灯,步履如飞,一不小心在转角处撞到一个人。男人手疾眼快地揽过她的腰,身子一旋,稳住了重心,薛棠本能地抱紧了他,心脏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