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琮之默了默。
良久,他才缓缓低声。
“温令眠,你当我是唾绒么。”
他这般讲自己,反让温芸的一腔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那好了,我便只问你一个问题。从前与你打闹惯了,你大抵不记得。那年你喝花酒醉了,我偷偷讲,我来日非你不娶,你应也不记得,然我说的一字一句是真心。我心悦你,护你,珍你。我只问你,你有无如我这般倾心?”
他一股脑吐了出来,胸膛甚至讲得起起伏伏。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无比痛快。终于能畅快地讲出来。她不会晓得,他觉得自己时而与她是登对的良人,时而觉得自己是肖想的小人,她对他从来是落落大方,他却藏了更龌龊的心思。
可那算龌龊么,他不过是早早认定了她,云胡不喜。
这下却轮到温芸默了。
他非要把曾经朦胧的窗户纸捅破了,倒好像她如个玩弄人心的人,只一味钓着他,却不想付一丁点的责任。什么喝酒,她量浅他又不是不知道,明明是怕她晓得,又怕她不晓得。
然于她而言,他是难得那么痛快真挚的一个人,又是聊得如此投契。她想的是,人生难得几知己,她自然能从微末中查探到他的心思,可他不明说,她自然无法明说。
她不想因此而失去了一段纯粹没有利益的感情。然这世间,并未有给女子权利,去定义一段若闺阁朋友般的男女关系。
若要她从男欢女爱里想,她并不能想象。总之那个壳子不是他。从内而外,若只想不失去这段关系,他们成了夫妻,她只会对自己失望。这是束缚了他,更是束缚了自己。
“你也别担心,我这样的人,你说了多少我就忘了多少。”
见她沉默,沉琮之又补了一句。
他一向是有原则的人。
“在你这里,我有半点原则可言么。”
温芸刚在心里要寻点夸他的话,却又被他下一句话给噎住。本不能信从他口里吐出多少珍言。
“我待你,从无男女之情。倘若你真要为这段过往寻个名头,你与我言,那便是朋友,便是兄长。”
温芸郑重而言,“对于你,对于听晚,都是一样的。你们若有事,让我舍命而报都是在所不惜的。”
说得如壮士赴死般惨烈。
沉琮之原本紧绷着的神情,忽然松开了,淡淡笑了笑。
轻声道:“得了吧你。”
这么多年的结,就这样两三言打开了。
风又吹来,芦苇身姿摇曳,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一时间作出哗然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