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嵩诚惶诚恐了几日,掂量着是福是祸,吓得一身冷汗,把自个儿关在后屋佛堂好几日,对外称是为母侍疾。
温芸再见着父亲,他那会便说是已被托梦,祖坟青烟冒,想来不枉小心仔细两朝终得慧眼,必定圣上是看中温家家世清明,忠正耿直,更觉飘飘然。
于是拍手一个“好”字,欢天喜地地接了旨。
那日温芸出门郊游,走街过市,温家奴仆个个都是春风满面,腰杆直挺,似乎从温家爬出的蚂蚁都高人一等。
温芸只知这亲事在嫡姐身上,听着想到的也不过是爹爹多年夙愿得偿,未来仕途一片光明。
嫡姐早年并不养于温府,温家多亏欠原配正妻,正好圆了温家大人一心的愧对。
温芸小娘则是气得三日未吃好饭。
温芸却想的是,这桩地位极其不平的婚事想必艰难险阻,嫡姐愿当先,那她就只管继续当这温家小姐,恣意宠爱就又归了她一人,胃口都好了不少。
然傍晚归家,全家啼哭,小娘揪着衣服哽咽大骂,“嵩郎,我都说了,温苒这乡野长大的怎受得了这泼天富贵呢!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就应该早早在老家指门婚事一嫁了之,如今倒好了,谁人不知那萧太师是个心狠手辣的,温苒做出私通此种丑事,是要拉全家为她陪葬呀!”
全堂一默。
小娘又抽泣一番。
桌上的茶险些翻了,震得响亮,温嵩颤抖着低吼,“都少说些吧!”
温芸记得当时爹爹的抬眼,含着泪,又慌忙地转过了视线。
宣瑞以来,萧寒山大权独揽,称之“活法”不为过。
嫡姐婚约在身,理应安心待嫁,却外出私会,打的是他萧寒山的脸,可偏偏那位连点态度都不曾透露,一个眼光都吝啬,温家过得如有今天而无明日般煎熬难耐。
今日爹爹休沐,谁料早些时辰,全府被围,父兄被那么大的阵仗架出去,温府失声,偏京城里外又一片祥和,与平日并无二样,大有泰山崩于前的变天之兆。
既如此,温芸打定了平生从未有过的一个想法。
踏入那道门,为自己活是不敢想了,颜面尽失,尊严扫地,已经是不太坏的结果,可谁想连踏入那道门的机会也没有。
她吸了吸气,眼里盈了些泪光,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去:“大人真的无法通传一声吗?”
话音还没落下,侧门开后,男子两足定在了门前,温芸抬眼,男子的余光瞥见了不在原位的小厮,又睨了睨温芸。
小厮讪讪回位。
“温小娘子,有请。”
知夏喜出望外,忙想先起身搀扶温芸,那人又微微转眼,慢条斯理道:“只说了,请温二姑娘进去。”
进门后,霎时降了温度,一股寒气扑面。
大树有神,影照人宅,几只鸟雀踩枝扑空,吱呀几声。萧太师府是天赐皇恩逾制之造,山水园楚,极尽奢靡,哪想竟生出这般诡异的寂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