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根捧着大茶缸走近,脸还是红的。忽然记起边上还有个杜蘅,又喊了声嫂子。
而这头杜蘅和华红霞的话题正好从闵秋雯转到梁唯诚。
生产六队明显全是些军干子弟,梁唯诚居然能混在里头,还做上了队长,不简单。
春耕开始,当着人,他换了张面皮,对谁都和声好气,也不再像以前在西宁村那样不断骚扰杜蘅。
他的分寸,总让人觉得居心叵测。
华红霞说到这里中断,正好接骂一句:“骚花公,等着看吧,准没憋好屁。”
“啊——?”
水根呆了一呆。
水根家在坝上有一红薯加工作坊,家家户户秋收的红薯要拿到他们家加工成粉条。水根随娘姓,他娘宝贝他,有加工作坊,不像别人家吃粮靠麦,花钱靠棉,所以从来不让水根下田干活,因此水根长得细皮嫩肉。
一头茂密头发上有几根总也压不下的翘毛,三十年后的时兴发型提前长在了他的脑袋上。
长不过眉毛的碎发底下是一双清澈单纯的小狗眼,清水汪汪。
杜蘅可以随便看水根几眼,反正水根眼珠总长在华红霞身上,对于旁人的注视很迟钝。
“我洗过手才拿茶缸,一点也不脏啊。”
水根眨眼,小狗的忠诚写在里面。
他蹲在华红霞面前,捧着茶缸,无形的尾巴似乎在风里摇,摇得快委屈上了。
男同志小便之后要洗手,否则脏得天打雷劈,红霞的话他记得比铁律还牢。
“没说你。”
华红霞说着接来茶缸,揭盖一看,想都没想转手给了杜蘅,“阿蘅,甜的,你喝。”
拳头大的红糖块小山一样窝在颜色渐浓的温水里。
茶缸晃几下,水波跟着冲散更多糖色下来。
华红霞产后才出月子,这一大茶缸的红糖水是水根给她预备的,不止这缸水,一边屁股亲田埂,席地而坐的大活人,也是给华红霞预备的。
水根把自己预备给华红霞,来帮媳妇干活记工分。
然而华红霞说什么都不肯在家闲着,非要参加春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