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教训新爹,大葱都给打折了。
从陈家离开,天黑成锅底。
陈顺蹬自行车,杜蘅坐在车前,藏在他的大衣里,拧开手电照明前路。
骑过一条机耕路,地里是正返青的蔬菜。
去年春夜,他带她上邮电局,接通北京电话局,骑的也是这条长路。
迎面的风清冷寒凉,陈顺往前俯身,亲吻她的发顶。
杜蘅约他去看场电影,学校给她放假了。陈顺欣然同意,边蹬自行车,边问她:“还有呢?”
“看你修马蹄。”
他笑了一下:“还有没有?”
有,当然有,但杜蘅不再说了。
超过定额,难免显露出刻意,担心没日子好过所以拼命过,使劲过的刻意。
隔天,看完电影,路过一家照相馆,陈顺停住脚步。
褶皱的银色厚棉门帘边上,展示有一对老夫妻的黑白合影。定格一瞬,将两位老人局促,羞臊的神情留住,照片底部是四朵失去颜色后浓淡不一的大薯花。
杜蘅见他把耿直的期许几乎写在眼底。
老师傅一见小两口走进来,连忙折迭报纸,和陈顺打招呼,一口一声黑娃,喊他的小名。
原来是熟人。
穿着涤纶棉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忙前忙后,东挑西拣,这花不对,那花不行,真把这张年轻小夫妻的合影当作大事来办。
幸而最终没有动用到任何花束,一张简单的合影。老师傅承诺尽快弄好,坚持不收钱,希望能用二人照片招徕生意。
说快,当真很快。
隔天大清早照片送上门,装在报纸糊成的口袋里。
陈顺将照片抽出来看,借着正午阳光,看照片上褪去颜色的他和她,肩贴肩,高低错落。这张照片照得真好,照片上的她,毫无意外地漂亮,斯文,美得动人心魄。
手指落在她的脸上,摸了摸,想用力亲上几口,又怕弄脏弄坏。
这张照片,陈顺带去前线。无数个安宁或不安宁的深夜,将它放在心口位置,不时摘下看一眼,又贴紧心口。
等他回到北京,照片也紧打了一场仗,干透后的血迹占据大半,照片上的他只剩半张脸,而她尚算完好。在受伤的当下,没让自己的血染污她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