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清毕竟已经死了,他日日夜夜陪伴着的,是自己。
是,如今只有不到一年,但往后还会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天长日久,摧枯拉朽。
朔月早已不属于谢从清了。
返程后不久已是晚上。朔月等谢昀半晌未果,索性下床去找人,不料却在千鲤池旁看见了谢昀。
夜色深深,水波粼粼,偶有未眠的金鱼搅动几丝水波。朔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好心提醒道:“陛下,那里容易掉下去。”
谢昀头也不回:“怎么还没睡?”
朔月一起坐过去:“陛下不睡,我在等陛下。”
早春的长安夜晚仍然透着凉意。谢昀瞥一眼盯着月亮发呆的朔月,看似随意地问:“冷吗?”
朔月这才回过神来,诚实地点点头:“有点冷。”
“让你不多穿点。”谢昀轻嗤一声,解下披风扔过去,“穿吧。”
朔月喔了一声,乖乖把狐狸毛笼在脖子里,雪白绒毛暖绒绒的围着脸,让人不自觉生出想捏一捏的冲动——谢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四下目光无处落脚,只好也如朔月一样将目光望向天边的皎皎春月。
皇帝陛下坐着不走,朔月一贯最听话,当然没办法自行离开,只是他实在想念庆元宫柔软的床榻,尽管人还老老实实跟着,眼神却不时地飘向谢昀。
朔月:“陛下,夜色已深……”
谢昀却道:“你从前怎么称呼……他?”他?
朔月素来迟钝,此刻却骤然领悟了谢昀的意思。
“陛……陛下?”
“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谢昀发现自己很难想象朔月和老东西在一起的模样——谢从清也会这样抚摸朔月柔顺的头发吗?他也会在夜色中凝视朔月浅眠的睡颜吗?朔月称呼自己时,怀揣着的心情与昔日称呼谢从清时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