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恐怕就没办法出来了。朔月回头望望已经快要扑灭的火势,向前走去——他只是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
不多时,潺潺溪流声响起。朔月正要碰一碰这野生的水,脚却绊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躺在他脚下,声音嘶哑低沉地传来:“你……你是神吗?”
朔月愣了一下,伸手向下探去,可还未触碰到什么,手腕忽然被大力抓住:“救救我……”
少年面容犹带稚嫩,却糊了触目惊心的血色。他竭力大睁双眼,被刀刃刺伤的眼球只能勉强辨认出模糊颜色。
他自囚牢中一路奔逃,来到这里,却已经全然走不动路。这期间唯一遇见的,便是眼前之人。一片骇人血红中,那白衣少年是天地间唯一一点皎洁,像是嬷嬷供奉在案头的那樽玉观音,宁静秀美、不染纤尘。
观音……神灵终于不忿恶鬼作为,亲身下凡了吗?
朔月轻轻伸手,碰了碰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伤过,已经溃烂的不像样子,红白的血浆断断续续从眼眶中流出。
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河面上最后一根浮木,少年死死攥着朔月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的骨骼碾碎:“他们杀了我弟弟,他们用我弟弟的心脏炼丹……你救救我……”
少年最后的发音已经很难听清。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层层折叠的手绢:“他们拐了慈幼局的孤儿,骗走了我弟弟,炼这长生不死的药……神仙,您救救我们吧……”
朔月一层层拆开手绢,入目赫然是一枚黑金色的丹药,不过指甲盖大小,虽然周遭血腥浓烈,也挡不住丹药那股浓厚奇诡的芳香。玉蟾丹。
过去多年,这芳香常在照月堂内缭绕,引得天子驻足含笑,满意而归。
只一眼,他几乎便确认了这丹药的名字。
朔月迟疑地重复:“你……弟弟?”
大抵是对的,朔月慢慢回忆着。
谢从清和那些方士们都说,炼这丹药得用新鲜的心脏,最好是刚满十岁的男孩,与佛同日出生,这样做出来,才能令人百病不侵、长生不死。
可先帝分明还说,有幸以自身炼这丹药分明是上天神仙恩赐的机会,为何这少年却一脸愤慨悲痛?
大约……是舍不得弟弟吧,血缘亲情,也是人之常情。
朔月重新将玉蟾丹包裹好,认真地望向少年:“你别担心。虽然舍不得弟弟,可这事于你弟弟来说,也算是好机缘。”
这……这话是从何说起?少年瞪大眼睛望着他,眼中汩汩流出血泪。模糊的视野中,那张仙灵般的面庞渐渐被血色侵染。
不是……不是神明。
少年清醒了片刻,嘲讽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