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久前,他独自去见裴玉言,又思考君与民的契约,敢于说出“若旧事重现,我不再保护你”这样的话,以赤子之心签订新的契约。这份心性和领悟,放在哪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可正因如此,谢昀才不能用那份所谓的契约,将朔月一直困在宫禁之中。
未来的皇帝会如何对待他,没有谁能够保证。与其将未来牵在他人手上,不如自立。
——早点把话说明白也好。
谢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硬着心肠反驳他:“那是骗你的。便是你有本事考状元,我也不会让你留下。”
真是铁石心肠。严文卿明面上溜之大吉,实则在外头听墙角,心中啧啧叹息。
李崇走出来,朝他歉意地笑笑:“严大人,陛下说……呃,请您不要再听了。”
严文卿:“……”
行,您是皇帝,您了不起。
“那……陛下是因为先帝才不让我留下了的吗?”朔月小声辩驳,“在我心里,陛下最好了。”
违心之语。谢昀心中定论。
“不是。”他淡淡道,“朔月,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谢从清将你寻来,为的是自己的私欲,你以后便会知道。我让你读书习武,并非为了保护皇帝,只是充作你安身立命的本钱。你有如此天赋,来日你离开,不拘做什么、去哪里,或是什么也不做……都有一番自在。”
谢昀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也不是现在就让你离开。待你有能力自立,再出宫不迟。”
朔月一点点抚着书皮的褶皱,轻声道:“陛下不喜欢宫里吗?”
谢昀反问:“你喜欢?”
朔月谨慎地想了想,答道:“喜欢。”
至少比小时候流浪乡野的时候好多了,如今谢昀在,自然更好。
幼时模糊不清的记忆浮上心头,构成对外界的本能恐惧。
无碍,多读点书就好了。
谢昀一叹,不再与他谈论这个话题:“若你想离开,我随时可以安排。你也不必担心皇祖母阻拦——我与你说这些,你可明白?”朔月不明白。
他的字典里没有安身立命这个词,有的只是契约。
他执拗地盯着谢昀:“我要是能一个人安、安身立命了,你就不许我留在宫里了是吗?”
谢昀久久不语,算作默认。
沉默每过去一刻,朔月的神情就更愕然一分。
愕然之外,还有委屈。
他原以为有了幼时那一段故事,他的职责只会履行的更加顺利。
这些日子谢昀虽然照常生气,臭着脸教训他贪图享乐、不求上进,但肉眼可见地亲近许多,纵容的底线也一再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