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现在成为了襁褓里的人类幼崽。
她还在缓慢消化着这个不太好接受的现实,面前的人已经开了口。
妇人低声说:“阿楚,母亲对不起你。”
阳安公主刘华,身份何等尊贵,也耐不住雒阳城中士族的流言蜚语。她的女儿阿楚,出生时天降异象,人尽皆知。不到七日,雒阳城内尽是对不其侯家的议论,言天降贵女者有之,言伏家震主者,更是不乏其人。
若阿楚降生时,仅仅是霞光紫气、日月星辰的异象,尚且可以解释;可若是龙凤交颈盘桓从上空略过,又要如何同天下人说呢?好在这是个女孩,否则更要引得他人忌惮了。
若是女孩,出生时有这等景象,人们便不得不往皇后之位牵扯了;若不是皇后,难不成还想做吕雉?
然而伏家六子,等了十年才有了这样一个女儿,伏完夫妻又如何舍得出生时便定下她的终身大事,只为保全自身呢?可若留在雒阳,既要她自由,又想要避祸,是断然做不到的啊。
当然,事件的主人公目前不过是个汤饼之期的婴儿罢了。
倘若她知道这些前因后果,多半要昂起头告诉父母:我要坐得比吕后还高,为什么女孩儿不可以呢?
千年前的人大概不会理解她的异想天开。不过,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公元170年。
“时辰到了,该走了……阿华。”伏完提醒。
今上再不问事,流言也迟早会传过去的。倘若这些传言被圣上所知,追究起来,便是伏氏一族的祸端了。
如此一来,只能将女儿送回东武老家,暂时交移兄弟抚养了。
伏完这样想着,心中难免愧疚。他垂眼看着幼女,看见一双赤子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好像真的能通人事一样。
他忍不住抬手,拿手背贴了贴这孩子面颊,仍是发烫。
“……”伏完不忍地撇开头,向乳母吩咐道,“换条湿帕子给她敷上,这两日都与医工守着。”
乳母低头喏了声。
伏家部曲冲着主人郑重叩首,最前面的男子上前一步,对着伏完与阳安公主深深一揖:
“主人放心。东武一路,阿六定保小主人平安!”
阿楚睁着一双朦胧的眼,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东武?东武是在……?
她思索了一下,勉强从记忆里翻出点资讯:琅琊,二十一世纪属山东临沂。现在是哪一年来着?
阿楚不会说话,自然没有人回答,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观察环境。
按理说,婴儿对世界的感知力应当是很弱的,她的五感却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只是实现因为低烧而有些模糊。因此,她很快便注意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