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地龙翻身了!快跑啊!……”
“救命!救命……”
“爹娘!爹娘……”
“老伴儿?老头子……”
“媳妇儿?狗娃?狗蛋……”
一个陌生人,提着小孩的脚就往外冲,小孩的头好几次摩擦地面,好几次撞击外物。
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功夫考虑小孩是都难受或者受伤,当然是保命要紧。
一个母亲,把几个月大的女儿紧紧的护在怀里,手轻拍女儿的脑袋:“妞妞别哭啊!妞妞不怕啊!妞妞吃奶奶,吃饱了好好睡,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母亲拱着背,背上,倒下的墙体压着她,后来,她的身体慢慢变凉,渐渐僵硬。
而她身下的婴儿,脸灰仆仆的,嘴里叼着她的“奶嘴”,饿了就咕咚咕咚的吸,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水灵灵的,手脚扑腾扑腾的,玩得不亦乐乎。
女孩儿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母亲,用她娇小瘦弱的身躯,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一个汉子,逆着人流往家里赶,到了家门口,不顾直往下掉的瓦片,不顾倒塌的屋子,冲去屋里,背起他瘫痪在床行动不便的老母亲就往外跑。
“你个憨子,冒着危险回来干啥?娘走了就走了,省得拖累你!你啊,往后只管讨个婆娘,生个一儿半女,逢年过节的,去娘坟头和娘唠唠嗑,娘啊!也就瞑目了……”老母亲捶打着自己憨儿子的肩膀,眼睛里都是泪。
“娘!我们都好好的!您还要看儿娶媳妇,看您大孙子出声,看您大孙女儿出嫁……”
一个面向尖酸,嘴眼刻薄的女人在逃跑的途中,发现平常与自己不对付的隔壁家的女人被木桩子砸中了腿,她心中暗爽,直呼痛快。
可是,跑到一半,她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哎哟!俺这人哟!该死的善良!”
说着,她忽的掉头,又转身跑了回去。
“你?你不是跑了吗?这个时候,不想着逃命要紧,你回来干啥?找死啊!”被砸中腿,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等死的女人看着又跑回来的女人,心中酸酸涨涨的,但说出的话,能气死个人。
“你这死女子!平时不是很能装嘛?怎么这会儿嘴巴生疮了,说话那么臭!”
跑回来的女人一边回怼,一边吃力的尝试搬动那根大木桩。
“你的大山哥呢?平时俩人不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吗?整天就知道在俺跟前秀恩爱?这会儿呢!那男人哪儿去了?”救人的女人语气中说不出的酸腐怨气。
怎么说呢?这又是一个三角恋的爱恨情仇,青梅竹马的恋人,男人转头就迎娶花枝,青梅那个怨那个恨啊!
一气之下嫁了竹马的好兄弟,自此,兄弟反目,两家打起擂台,那是处处都要别苗头,争上一争的。
然而,受伤的女人却罕见的沉默了,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砸向满是尘土的地面。
泪水混着灰尘,脏了。
她想起地震来临时,她和丈夫一起朝外跑,眼见房梁就要倒下了,她一把推开丈夫,自己却被压在下面。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