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游刃有余、从容有度,很难让人想象得到,她不过是一个寄住季府的孤女。
顾鸿生原本稍稍平静的心,仿佛再次被投掷下一颗小石子,激起阵阵涟漪。
至此之后,盖着季明允私印的请帖便时常递到顾府。
不是没有想过拒绝,只是每每看到请帖上娟秀的字迹,便总也克制不住——第二次赴约之后,顾鸿生便明白了,请帖乃是青霜所写。
季明允向来不屑这等繁琐之事,他生性不羁,喜好自由,即便有心撮合顾鸿生与和静县主,也往往点到为止,并不强求。
而青霜亦是这般。
虽有不动声色撮合他与和静县主之嫌,却悄无声息,并不张扬,令人反感。
是以顾鸿生越发觉得,两人会有此举动,乃是长辈所托。
想通此处,心底蓦然迸发出无尽欢喜,好似撮合他与旁人之举只要不是青霜的本意,他便已心满意足,无限欢喜。
只是在一次出游时,青霜与季明允相继借口离去,徒留下他与和静县主之后,他便知晓,有章问题不可忽视。
面对望着自己满心欢喜的少女,顾鸿生心底只余微微苦涩。他甚至止不住想象,离开的青霜又会如何与季明允相处?
握在栏杆上的手蓦地收紧,浑身的戾气让少女徒然生出一丝惧意。无意间瞥见少女惊惧的神情,顾鸿生这才微微松开手,面向和静县主而立。
“县主好意,鸿生有愧。”他的目光越过漫漫江水,投向不知名之处,眼底一片苍凉。“还望县主今后,莫再做这等无用之事。”
少女蓦地红了眼眶,“你知我心意,为何还是次次赴约?”
顾鸿生微抿着唇,不言语。
和静县主眼底渐渐泛起泪光,“因为你心系之人?”
她不是傻子,顾鸿生每次越过她的目光究竟投向了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可她宁愿自己并不知晓。
她到底出身尊贵,身负傲气,不堪受辱。擦干眼角水痕,她依旧是长安城中尊贵无比的和静县主。
自此之后,季府再没有送过请帖。
顾鸿生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又泛起无尽愁绪——不去季府,他便再也见不得青霜。不知她是否安好?不知她与季明允如何了?
可朝堂局势变幻,他入了仕途,许多事也由不得自己。他被下放沧州做官,一去便是两年。再回来时,偌大的长安城风景依旧,却也难免物是人非。
季明允为反抗与青霜之间的婚事,公然将一个风尘之地的女子养在别院,并与之生下一子。
然而季家父母不齿他的所作所为,连同那孩子在内,一概不准其进入家门。而青霜不忍季家父子不合,跪在门前,恳请季父准许那女子与孩子进门。
初闻此消息,顾鸿生又惊又怒。惊得是季明允那破釜沉舟之举,怒得是青霜的不自怜、不自爱。
终究愤恨难平,他不顾风雨大作,朝着季府冲去。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寒意如影随形,他心头的怒火却更盛,浑然不去想他以何身份、用何目的冲去季家。
天边惊雷乍响,他在季府门前看到了冒雨跪地的青霜。
乍一瞧见他,青霜也是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