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辞就像是根本未曾察觉到周显的不安,从从容容行礼后,恭声道:“周尚书所呈名单,乃是吏部草拟,自然代表吏部所有人的意见。”
小皇帝并未被他这番模棱两可的话忽悠过去,微微眯眼,“朕如今是在问你的看法。”
方镜辞微微垂下目光,“臣也觉得甚好。”
小皇帝看着他没说话。
一时之间,政和殿中只余炭火熊熊,熏香袅袅。
半晌之后,周显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小皇帝才“啪”地一声合上折子,“朕知晓了。”声音沉着冷静,听不出喜怒。
周显心中忐忑,不知小皇帝此话究竟是何意思。但不等他问出,就被顾鸿生拉着向小皇帝告退。
小皇帝却突然出声,“驸马等一下。”
众人不由自主瞧了一眼方镜辞,只见他保持着告退的姿势,目光低垂,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周显同顾鸿生一并退出政和殿,走下台阶时,没忍住问道:“顾相,如今的方镜辞……”
“周尚书想问什么?”周显话还未说完就被顾鸿生淡声打断,“驸马爷虽是驸马爷,难道就不是吏部的侍郎了么?”
周显却忧心忡忡,“但他更是安国公主的夫婿。”
顾鸿生瞥他一眼,“他不是安国公主的夫婿,难不成还是您周大人的女婿?”
周显莫名其妙被他怼了一句,心有不快,“倘若顾相您有意,他原本是可以成为您的乘龙快婿!”
顾鸿生一脸高深莫测,“只怕他原本想的就不是成为老夫的乘龙快婿。”
“什么意思?”周显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初不是顾相您提议,让我们一致推举他尚公主么?”
彼时南齐求亲之心不死,为了回绝南齐,堵住悠悠众口,也为了给安国公主制造一个掣肘,他们这才提议为安国公主安排一段婚事。
但安国公主先前已经死了三位未婚夫婿,不管是哪家的贵胄子弟都不愿接受这个烫手山芋。最后还是顾鸿生提议,众人这才一致推举方镜辞尚公主。
原本以为方镜辞定然反感此桩婚事,但谁知大婚之后,他反倒与安国公主愈发亲近。
虽说当初是主和一派极力促成此桩婚事,但当事实往反方向发展后,他愈发觉得此事不在掌握之中。
顾鸿生却不愿与他多说,“不管如何,如今他已是驸马爷。”
“顾相的意思是?”
顾鸿生摸了摸胡须,“但他也是我们主和派之人。”
虽然心底还有诸多疑虑,但顾鸿生既然这样说,周显勉强将心按回肚中。
政和殿中,炭火烧得旺,小皇帝额角隐隐见了汗珠。吩咐于公公将隔风的帘子打开透风,他这才回过头来问方镜辞,“前段时日下了雪,不知皇姐在温泉别苑如何了?”
方镜辞连夜在吏部处理完手头事务,赶去温泉别苑一事并未隐瞒,小皇帝知晓并不稀奇。他依旧低垂着眉眼,慢声回答:“多谢陛下挂念,殿下一切安好。”
“既是如此,朕也能稍稍安心了。”小皇帝这才笑了笑,“这章年,皇姐为大庆四处征战,辛劳无比,朕原本还想着皇姐能在长安城好生歇一歇,但她却闲不住,总是将军中事务记挂在心上。”
抛开其他不谈,小皇帝对安国公主也是没话说,但凡节庆,总少不了她那一份赏赐,平日里的嘘寒问暖也总不少。
方镜辞低垂着眉眼,却并不应话。
赵琦自顾自说了一通,才恍然发现方镜辞一直未应话。他心头起了疑虑,一抬头,却瞧见他眉眼之下淡淡乌青。
他不是没听说,先前安国公主于公主府中修养,方镜辞除了上朝当值,其他时候一律待在府中,绝不与同僚外出饮酒作乐,一时还被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