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气愤道:“那小子就是无赖,一张口就要巩县多出来税收的两成,孩儿实在给不起啊。”
老者单边嘴角斜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这个小子,我倒有些佩服他了,他真是十五岁吗?”
“是。”
“后生可畏啊,人只有足够贪,才能上进,你可懂得?”
“谢义父教导。”
“先应承下来吧。六月催、七月收,下个月先把今年的夏税收上来,其他等我回禀了阿郎再说。这段时间莫再激怒他,如果不能斩草除根,就要学会韬光隐晦。”
鹿仲磕头磕得梆梆响,千恩万谢。
“多谢义父指点迷津。”
老者点点头,接着问:“你可知巩县的县丞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接替的人始终都是咱们崔氏门生,这是为何?”
鹿仲答:“自然是为了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县丞一任四年,而村正、耆老那些人,他们至少要在任上干十年,即便县丞换了,只要还是我们自己人,这个秘密就不会被捅出去。”
老者又问:“那我们为何从不争县令这个职位呢?”
“山不让尘乃成其高,海不辞盈方有其阔,义父自然是为了激励孩儿,一步步攀登。”
老者怒道:“蠢材,那是因为万一到了秘密守不住的那一天,你可以直接把县令推出去当靶子,谁让他官比你大。”
鹿仲冷汗涔涔:“可耆老、里正、村正他们都是知情的呀?”
老者瞪了鹿仲一眼:“你认为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鹿仲瞬间明白老者的意思。
他被惊得全身发麻。
要知道巩县十二个乡中参与这事的乡就有七个,难道这么多的村吏都要被灭口?
老者冷酷讥笑一声。
“周彤以为他岳丈是太府少卿就妄想压你一头,哼!区区四品官,给咱家阿郎提履都不配。他的女婿也只配给你当个替死鬼,懂了吗?”
鹿仲乖巧地点点头。
“膝盖跪酸了吧?”老者随后命令,“起来吧。”
鹿仲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搀扶老者。
老者被他扶着走出房间。
阳光下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头,眯着三角眼感慨:
“离乡十余载,莼鲈之思无以慰藉,今日鹤归华表,幸得旧宅仍在,否则老朽都不知道要住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