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云锦书已经睡着了。
这些天她实在太累,眼下骤然放松下来,困乏就止不住地上涌,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顾雁回没有立刻便睡,他同样去洗过,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然后才上了炕。
他躺下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又坐起身来,看了一眼云锦书,然后又躺了下去。
他记得她的脚上磨起了好几个水泡,要是不挑破的话,走路怕是要疼得厉害。
可她睡得那么沉,被叫醒的话定要生气的,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顾雁回翻了个身,半晌,又坐了起来,小心地抓起云锦书的脚,用针将上面的水泡挑破,再涂上一层药膏。
轻微的刺痛让云锦书略往回缩了一下脚,但并没有惊醒。
顾雁回心虚地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这是在给她上药啊!
她给我治伤的时候,不也一样在我身上又摸又戳的么?
他默默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上过了药,他背对着云锦书躺下,很快也睡了过去。
但睡得却并不安稳,梦里父亲教他习字,一个“忠”字他写了好多遍,头顶忽然有血迹滴落下来。他抬头去看,父亲的嘴微微张着,七窍流血,血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口中却仍念着那个“忠”。
骤然间父亲的脸又变成了皇上。皇上惊恐地看着他,想说话,却被涌上来的血沫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个破掉了风箱。
他看着皇上眼中的光渐渐消散,可下一瞬却仿佛重新被点燃的蜡烛一样,皇上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甚至还伸出手抓住了他。
他想挣脱,那手却牢牢地按着他不放,天旋地转,他的眼前是一片破旧的屋顶,他愕然低下头去,按在他胸前的手白皙小巧,那双晶亮的眸子里含着笑意,手慢慢向下……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老顾,老顾你起了没?”苏景云的大嗓门使劲往他的耳朵里钻。
顾雁回强压着心中的郁闷,什么时候过来不好,偏要在这个当口??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却猛地被吓了一跳,昨晚上他分明是在火炕的另一头睡的,这会儿却怎么贴到了云锦书旁边?
甚至左手现在还搭在她的腰上。
他慌忙坐起身来,检查了一遍发现两人的衣裳都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叫了!”他低声对着外面吼了一句。
苏景云“啧”了一声:“醒了就快出来,别磨磨蹭蹭的,东西给你取回来了!”
自己一宿没睡,带着两个弟兄连夜赶去把那几箱金子挖了回来,他倒好,现在竟还没起!
不过看在金子的份上,苏景云没有和他计较,只是在门口来回踱步,美滋滋地规划着那些钱的用处。
一直等了许久,顾雁回才开了门:“都取回来了?”
“都取回来了,正等着你过目之后好送到杨老四那里呢!”苏景云抱怨,“怎么这么慢?快跟我过去,等会儿何裴定回来了可就麻烦了!”
顾雁回咳嗽一声,回身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