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这个夜晚,只是兴起所至。
大概是,纯粹觉得这个小孩有点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睡个觉都不得安心。柏若风不觉得自己能一下子毁天灭地地改变些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起码也让人睡个安心觉吧。
两人都没说话,夜色越发浓厚。
方宥丞一时半会睡不着,清晰感知着被子里另一半温暖传过来。他亦从未和人这般亲近过,更不敢亲近宫中人。方宥丞没忍住,抬眼往边上看去,黑暗里依稀能看到窗外透过来的烛光,只能照出那线条利落干净的下颌。
过了会儿,柏若风侧过身来,和他面对面。
他们都看见彼此的眼睛,在黑夜里,映着窗外的月光和烛光,分外的亮,亮得能透过皮囊看见灵魂般灼眼。
“睡吧。”柏若风的声音在黑暗里温柔得像流水,“我比匕首靠谱,如果床头有人过来,我会比你先醒。如果那人要行凶,我也是你第一道防线。今晚……至少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每一句话都像梦一样,轻柔得像他独自一人的幻听。方宥丞被触动,心脏不受控且无理由地轻轻跳着,跃起,化作一簇温暖明亮的小太阳,在他胸腔高挂。
他动了动唇,久久,方才泻出一声笑来。
方宥丞并不确切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说谢谢?太矫情了。说不需要?可是明明他很喜欢这种细雨润无声的安慰。
那说什么呢?
方宥丞听到自己的声音滑出喉咙,陌生得不像他自己开的口,“柏若风,这话……你跟谁学来的?”
柏若风疑惑地看向方宥丞,似是不懂对方问的什么意思。
索性柏若风并不在意,他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方宥丞身上的被面两下。
不拍还好,这一拍,倒好像打开了某种机关。方宥丞眨了眨眼,眼眶热了起来。那热意清晰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方宥丞喊了一声柏若风的名字,那声呼唤里带着不明显的哽意,“柏若风。”
他捏紧了被面,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气流在喉管和鼻腔内冲荡着,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柏若风是第一个愿意对他说这话的人。他从未奢求有人在乎,但等真的有人在为他着想的时候,他完全抵抗不住,在只有两人的小空间里,溃不成军。
柏若风看着方宥丞转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可是借着屋子外的光,能明显看出背影上,抽动鼻子遏制泪水时肩膀抖动的细小弧度。
他想了想,往对方方向挪了两下,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