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传话的人,只道刘戟正从白鹤镇快马赶回,卯时一刻,约将军北城门外见,事关重大,必得面谈。”段奚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说完。
卫驰眸色渐深,听到“事关重大,必得面谈”几字时,便知账簿上所记官员姓名必然十分紧要,以刘戟的性子,这么着急约他商量事情,除了紧要之外,怕是那人亦不好惹,又同萧彦联手,与之正面为敌,再往前走,前方不是光芒万丈,便是粉身碎骨。
朝中能有此影响力的官员并不算多,卫驰进屋拿了剑,后腰亦别上那把他惯用的短刀,心中已有了大致猜测。除此之外,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军中奸细,面上神色徒然冷了,卫驰大步而出,便让他亲眼去看看,这些究竟都是何人所为。
……
时未破晓,天色灰蒙蒙的一片。
北城门外,卫驰策马而至,远远看见刘戟站在那里,正低头拍着身上的尘土,马匹在他身后响着鼻息,看样子也是刚到。
“刘大人。”卫驰策马在他身旁停下,翻身下马。
刘戟拱手回了一礼,没心思说些客套话了,只从怀里掏出卷曲成柱的小半本账册,开口直言道:“这是在白鹤镇崔默住过的客栈内搜到的账簿。”
刘戟说着,顿一下,只将东西往前一递,脸上已没了初得账簿的震惊,余下的是鄙夷和不屑:“卫将军自己看吧。”
卫驰接过账簿,展开,纸张不过寥寥三页,上头所记,全都是一人姓名——吴宗勃。
兵部尚书,吴宗勃。
卫驰先是眼前一亮,后又逐渐暗了下来。吴宗勃的名字确实可说是个不小的收获,但为何只有他一人之名?余下当还有五万两官银,是全都在吴宗勃一人手中,还是另有在镇北军中与之里应外合的奸细,只是未记其姓名?
“还有吗?”卫驰问。
刘戟摇头:“搜到的总共就这么多,另还有一部分账簿流落在外,不知现下在何人手中,我大理寺会继续追查。”
“眼下,该解决的,是摆在眼前的事情。”刘戟顿一下,看向卫驰,平静道,“卫将军以为如何?”
卫驰提一下唇,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刘大人有何想法,大可直言。”
其实刘戟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决断,只是对手太强大,他还无法坚定信念,他约自己在此相见,便是想得到一份肯定和助益。刘戟是办实事之人,也因此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一坐便是八年,虽功绩累累,但久未升迁,便是因为他实打实办的性子,得罪了朝中不少人,这一点还和他倒有几分相似。
“开弓没有回头箭,”刘戟目光落在远方,“卫将军是武将,该比刘某更明白其中之意。”
卫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刘大人尽管放手去做,我镇北军八万将士,是决不会拥护一个贪赃军饷的皇子坐上那个位置的。”
刘戟看向卫驰,目光相触的瞬间,二人相视一笑,刘戟先开口道:“卫将军以为,光是上边的一人姓名,足不足以令二皇子永不的翻身?”
卫驰颔首,先前他也有过诸多顾虑,证据不是问题,此案最重要的一环,是在圣心。
宣文帝宠爱二皇子是朝中人尽皆知之事,三皇子不受待见,太子如今亦被禁足东宫,空有一道虚名,被不被废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之前种种证据,虽全部指向二皇子萧彦,但若宣文帝不追究到底,此事说到底,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不了了之。
宣文帝是什么德性卫驰一清二楚,重皇家颜面而轻官员百姓,敏感多疑重制衡之术。当年父兄战死沙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萧彦所犯之事,大到贪腐军饷、江南水患赈灾银两,小到豢养杀手,暗中为自己清理异党,宣文帝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和兵部尚书吴宗勃暗中有银钱往来,这是动摇到皇帝地位的事情,宣文帝决不会姑息。
宣文帝可以容忍一个皇子草菅人命、碌碌无为、甚至暗中贪腐军饷,但决不能容忍一个,会动摇他帝位的皇子的存在。
难怪萧彦一定要对崔默赶尽杀绝,也难怪萧彦要四处搜刮银两,私铸兵器确是得费不少银钱,也刚好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