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志将目光收回,淡淡道了句“为父有事,先进屋一会儿”后便推门而入,同行随从亦很有眼色地退出院中。空**庭院中,只余二人相视而立,沈鸢撇开眼,下意识想走,却被萧穆叫住。
“阿鸢,”萧穆知道她有意避开自己,往前走了两步,没再向前,只伫立原地,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我不过想同你说几句话而已,如同旧友一般的叙话,别无他意,你别躲我。”
沈鸢的确有意躲着他,可眼下也知避无可避,其实他们之间并无仇怨,她躲他是因无法回应他的心思,眼下听他说是旧友叙话,心里少了些抗拒,只伫立原地,没有迈步离开。
“殿下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沈鸢缓了语气,没有看他,只将目光落在院中一角的枯树枝上。
“昨日得父皇召见,父皇说年节过后,会亲自为我指一门婚事。”萧穆轻声说道。
沈鸢神色平淡,其中还透着几分从容松弛,目光仍落在院角,语调淡淡:“如此,便恭喜三殿下了。”
萧穆从始至终都看着沈鸢,试图从她眼底看见一丝波澜,然而却是徒劳,越是见她面色平静无波,心底愈发急切愤愤,他上前一步,道:“其实,我当时满脑子想得都是你。”
沈鸢心口震了一下,非因动容,而是惶恐,若沈家真再来一道赐婚圣旨,她该如何是好。然短暂的惊诧过后,很快又平静下来,她了解萧穆的性子,想终究只是想,除非是陛下有意,否则他绝不会如此去做。
低垂许久的眼睑终是抬了,沈鸢抬头看向萧穆:“方才殿下说,只是旧友之间的叙话,沈鸢信了,故留在此。若殿下真当我是旧友的话,便该将所有过往都留在过去,沈鸢只是罪臣之女,待年后父亲调令一下,便会随之离京,三殿下合该有更加门当户对的妻子才是,这是一个旧友真心实意的祝福。”
萧穆被她说住,方才说出“旧友”二字,不过是想留她,没想她同样以此二字回他,令他哑口无言。
感情既说不动她,便只能换个法子了,萧穆又往前一步,再开口时,语气少了方才的温柔动情,多了几分威压和审视:“眼下二皇兄已被禁足,赐毒或是白绫不过迟早,父皇如今倚重于我,你若嫁我,你父亲外放一事便可有转圜,沈家亦可以重新在京中立足。”
沈鸢惊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前的萧穆口中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也好,他是皇子之身,身在权力的漩涡,若不懂这些反倒不好,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
转念一想,萧穆既从权势的角度相论,那她同样可如此。沈鸢凛了凛神,缓缓开口道:“殿下如今既得陛下爱重,便更该找个能够帮扶的妻族才是,如此可平步青云,也可在朝中大有作为。”
萧穆知道,沈鸢有意避开他的话题,心中愈发急切,只又往前走了几步,作势便想抓住她的手。
沈鸢反应及时,往后退了两步:“殿下请自重。”
萧穆止住脚步,语气却仍急切逼人:“当初你为了沈家之案主动去寻卫驰相助,如今我亦权力在握,同样可以助你沈家,阿鸢,你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
沈鸢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未见过这样神态的萧穆,心中竟有几分害怕,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他今日所言所举,皆令她另眼相看,若说方才心中还对他留有一丝旧友的感念,此刻已是**然无存。
今日的沈家和当初的沈家,如何相同?
数月前,贪腐案初判之时,父亲和幼弟被抓入狱,彼时她孤苦无依,若非手上有些私钱,怕不知会落何下场。而那时的萧穆,除了偶尔派人前来问候一两句外,连面都不敢多露一下,生怕惹祸上身。若非得将军府庇佑,别说父亲的案子,便是连她,都不知会落何下场。
他竟还好意思提及此事?
他从不知道,她在乎的是什么。
她从不在乎父亲的官职可以做到多大,只想保家人平静安稳罢了。
她孤苦无依,一心挂念父亲安危时,他避而远之。如今家人团聚,想远离上京权力斗争时,他又说可助沈家。
还与卫驰相提并论,简直可笑。
沈鸢沉了脸,面上连强装出来的笑容都已不在:“沈鸢还是那句话,真不真心的,我都是他的人,希望三殿下今后能牢记此事。”
萧穆轻蔑一笑:“即便他与旁人另议婚事,你甘为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