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驰知道福伯如此行事的用意,只觉多此一举,对陈永年这样的人,无需多留脸面。手边缰绳一下又拉扯回来:“你引马车至西边侧门,我自牵马回去。”
福伯转了转眼珠子,低头应是,随即转身为马车引路,身影最终消失在转角。
陈永年在心底暗骂了几句,方才只顾同卫驰攀谈,未留意他身后马车。今日来此,一是为拉拢,二是为探其口风态度,以估测他寻得的官银数额。根据上一次在庆功宴时的交谈碰面,他深知卫驰此人不好亲近,故今日特带了嫡女陈嫣宁一同前来,没想却还是遭了冷眼。
陈永年看着徐徐拐入小巷的朱漆宝顶马车,看得出来,卫驰对那辆马车十分在意,久居官场多年,旁的事情他许不知,但风月之事,他却了解得很,直觉告诉他,车内必然是名女子。
传闻卫驰不近女色,久未娶妻,身边从未出现过半个女子身影,先前还以为是真,看来也不过如此。
目光收回,陈永年知道,今日在此是讨不到任何一点好脸色了,卫驰若是好拉拢之人,二皇子也不必为此事费神费心了。
他得到的消息是,卫驰在迦叶寺发现了一大笔官银,乃崔默私吞藏匿所致,但具体的官银数额,他并不知晓。但从镇北军返京路上浩浩****的队伍来看,必然不少,只是如此庞大数额的官银,光是清点数目,就需花费不少时间,依他所得消息来看,卫驰不过花了一整个晚上就清点完毕,他估计其数额虽大,却并未到全数。
先前只觉卫驰此人难以靠近,今日才觉不止如此,简直狂妄,若非眼下他兵权在握,自己又同二皇子毛遂自荐前来,他断不想费功夫同他周旋。
但嘴上的漂亮话还是得说,陈永年拱手:“今日是下官唐突,卫将军赶路辛苦,该早些回府休息为好。”
“下官先行回府,卫将军什么时候想见下官,随时派人过府传话便是。”
卫驰看他一眼:“不送。”说完便转身入了府门。
陈永年抬脚跨上马车,今日也不算收获全无,起码知道外头传言不真,外头的莺莺燕燕都可以不作数,只要日后嫣宁能嫁入将军府,他与卫驰的关系便能稳固,二皇子那边,亦无需再愁。
将军府大门阖上,陈永年亦在车内坐稳,唯有陈嫣宁一人立在原地,久不愿上车。
她虽知道父亲是带着拉拢之意前来,但她心里确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她两次见他,他都未对她投来正眼。陈嫣宁紧了紧攥在衣摆边的手,听着车内父亲的催促声,方才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
一路颠簸,加之昨晚彻夜未眠,沈鸢确是在车内睡着了。路上昏昏沉沉,睡一阵醒一阵的,待她再睁眼时,已是暮色降临。
她撩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去,待见到熟悉的上京街道时,方才知道自己快到将军府了。马车前后的队伍皆已不见,车帘放下,沈鸢没有来由地又掀起面前车帘一角,看见不远处熟悉的男人背影,嘴角莫名上扬了一瞬,复又坐回软垫上。
沈鸢静静坐于车内,不知过了多久,待感觉到马车缓缓停下后,算着时辰,她便知当是到了将军府外。
车外有男声响起,却并非卫驰,卫驰在迦叶寺搜到大笔官银的事情想必已然传开,有心之人自会寻上门来,这并不奇怪。声音略有些熟悉,却一时回想不起,直到听见对方说到“小女嫣宁”几字,她方才想起,这声音熟悉在哪里,车外之人她曾见过,是户部侍郎陈永年。
下一秒,另有一道女声响起“将军安好”,沈鸢不犹皱了下眉,这声音她可熟悉,陈嫣宁,那可是自小就和她不对付之人。
沈鸢知道自己不便露面,只静静坐于车内,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将军府周围本就清净少人,四下安静,即便车外之人说话声音不大,她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对话内容虽然不多,但话中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陈永年想要拉拢卫驰,而诚意是嫁女入府。两府联姻,京中世家权贵以此稳固彼此关系,这是再常用不过的手段。不由想起两年多前沈府突如其来的那道赐婚圣旨,自己亦经历过这些,又怎会不知?
卫驰会另议婚事,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沈鸢低头,眼睫垂下,只是未想到对方会是陈嫣宁罢了。
须臾过后,车身轻晃了下,是福伯引马车走了侧门。思绪回拢,待马车停好,车帘从外掀起之后,沈鸢抬手理了下鬓发,后抬脚下车,入了西侧门内。
将军府内的各处院落、路径她早已熟悉,入了侧门,沈鸢便径直往毓舒院走去。
外出几日,久不见银杏,想来她该时常挂心着自己。思及此,心中畅快许多,脚下步子也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