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就笑,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总是轻柔的抚着我的发。
她说,话本的主角儿是侠士,志在江湖,四书五经自是无用的。
但我是个公主,日后也代表了大仓国的颜面,不能不读。
每次说到这里,母妃的笑容就多了些苦涩,她会将我搂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呢喃着,若音音是个皇子便好了,若我是个皇子,那一人之下的位置,便不该给宋家的女子。
我常常不能理解,为何温柔的母亲,每当说起宋家,说起皇子,便会变的极端愤怒,指甲掐进肉里,弄的我生疼。
后来长大到了挑夫婿的年纪,她便不再惯着我的性子,不许我再习武,一本又一本的女戒,佛经搬进我的公主府里,由她亲自盯着背诵。
母妃从不允许我在父皇面前丢脸,哪怕我们都很清楚,即使我表现的再怎么出色,也越不过宋皇后和太子哥哥。
我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鸿景便不再对我嬉皮笑脸,后来的我们见了面,总要互相呛声几句,唯有在外人面前,才维持几分体面。
隐约记得,那时我说过最多的话,大约就是“管好你自己,再这样不知进取,怕是要等我为你收尸。”
没成想,如今,确实如此。
长公主的遗体被小心的放在棺木之中,从城门外拉入皇陵,长长的队伍中,我只是仰望的其中一人,周遭的声响乱糟糟的,只能依稀听见几句重复的‘长公主’,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若是没有互换身体,躺在那里的,本该是我。
是我选错了丈夫,如今替我赎罪的,却是裴鸿景。
我有些茫然,远远的瞧见一侍卫朝着皇陵跑来,在裴将军耳边说了句什么。
裴将军脸色大变,转头看到我时顿了顿,半晌才叹了口气。
“鸿景,爹知道你生性自由,不想从军。”
“驸马。。。质子柳成林逃了,两国免不了一场大战。”
“你我皆是大仓国人,本该献一份力。”
听见柳成林的名字,我浑身一震,愤恨夹杂着无力,不停撞击着心头。
十年的同床共枕,我以为,就算没有爱慕,至少也是相敬如宾,彼此尊重。
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计谋。
柳成林是齐国派来大仓的质子,初时身边只有一小小宫女,不受什么待见,两人常常都要饿肚子。
我撞见了,便允了他们来公主府里拿些吃食,彼时柳成林只有十四岁,模样尚且稚嫩,却会认真向我道谢。
成亲之时,我曾问起那宫女的去向,柳成林避而不谈,直到他露出獠牙,才说出宫女早已死于非命——他向我示好,不过是怀疑宫女死在我的手中。
哪怕听了解释,他也恍若未闻。
“就算不是你,也与你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