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姬藜,生在卫国王室,是卫懿公最小的女儿。
我的不务正业喜好养鹤的父王,在我落地百天的那天夜里,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见一个衣衫破烂、疯疯癫癫的僧人乘鹤而来,落在庭中。其称自长门而来,说王宫戾气太重,小公主虽贵重却不适合在宫中抚养,否则断不能活过十六岁。
父王听信了僧人的话,醒来便把我托付卫国国宗抚养,并立下誓言十六岁之前绝不相见。
所以我自小便在清门宗生活,十五岁之前我只是清门宗的一个普通弟子。从没有人告诉我是卫国王室身份,唯一比其他人有点不同的地方,就是师父看我的眼神很慈祥,不像对待其他弟子永远欠了几百钱的样子。
师父常常单独给我上课讲学,说大道阐议,思想学术、宗义教派。一开起讲来就滔滔不绝,可以三天三夜不带歇的,完全不管我是不是听得懂,是不是有学习的必要,总之一股脑叨叨给我就是。
在我六岁那年,师父带我去访友,我认识了沈家父子,就是后来那个从战车下来为我敛尸的车前将军和他的父亲。
沈师父也常常带着他的儿子来到清门宗,没事的时候就找我师父下棋。如此往来频繁,我和沈师父的儿子就成了师兄妹的关系。
于是我师父讲学的时候,就不是我一个人听课了,还有一个空有蛮力的傻小子陪着我。
师父也叫我到沈师父那里学习技艺,常常说沈师父是一个博古通今的妙人,精通琴技和画技,虽然下棋总是输给师父。
沈师父对师父教学讲学的看法是,王室家事就是国事,国事就是天下事,而王室的一点家事,可能影响天下事。
以前我不太懂沈师父的话,总觉得比师父的讲学还艰涩难懂。
后来得知我父王因爱鹤而养鹤,因养鹤而耗费巨资导致国库困难,还把养鹤当做一项国政而致朝政荒废、朝堂混乱、百姓惨淡、山河疮痍。我就知道,国君若不能克制自己的喜好荒唐行事,玩物丧志,那离亡国就不远了。
我父王看不到自己的荒唐,哥哥姐姐们也不明白为国为君、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所以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我如果不是卫国人,必定要说:卫国不亡天理难容!
如果说师父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沈师父就是一个极具智慧头脑的政治家、思想家。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只是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傻小子并不傻,只是和我一起听师父讲学时变得很傻。师父给我的解释是,沈岸是旁听生,这些讲义对他来说只需粗懂即可,并不需要特别探研深究。
师父这么待我,让我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关门弟子,大概就是我以后继承他的衣钵做下一任清门宗的宗主。
和沈岸一起上课,学文化还是可以忍受,我只当不知道他常常交白卷就是了。但跟沈师父学弹琴就很难受。
刚学琴的时候,我们彼此都觉得对方弹得奇烂无比,但谁也不愿错过折磨对方的机会。于是不在琴技上多下功夫,都尽力在制造蚀骨魔音上让对方痛苦不堪。
我不在的场合,沈岸独自一人弹得还是蛮可以。虽然琴音不如沈师父那样曼妙,但比我实在好太多。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有多烂罢了,还常常因沈师父赞赏觉得自己琴技不错。
如果说琴音能疗伤治病,那我的琴音就是催命符咒,不但救不了人可能还是杀人利器。